手掌合拢又松开,果子一枚枚地掉出来,落在贫瘠的黄土地上,顿时沾了厚厚的灰尘。
我在那只摊开的手掌边蹲下身,低头,一枚一枚地将果子捡起来收到怀里,擦干净灰尘放好。
金黄的日头照在我的眼睛上,明晃晃地有些耀眼。
【娘亲,这太阳可真晒啊。
】我说。
身旁的女人沉默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好不容易盼到结果的这一天,可惜我马上就要走了。
等到果子成熟的时候,我一定吃不上了。
】
【……】
【但是无论如何,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走得远远的,就像娘亲一直希望的那样。
带上娘亲给我的果子,离开这个村子,以后大概也回不来了。
】
我转过身,面对着女人,直接在她的身边躺了下去,面对面看着那张早就烂熟于心的脸。
如果,娘亲能笑一笑就好了,她笑起来总是那么好看。
又或者,她能抱一抱我就好了,像是从前那样。
【但是,没关系的。
】我说。
然后拉扯着嘴角冲娘亲笑了笑。
我笑得应该不算难看,因为娘亲从前总说看见我,就会想起小时候的她自己。
接着,我又伸出双臂满怀依恋地抱了抱她,就像她从前抱我时会做的那样。
凑近她的耳边,在嘴里小声嘟哝着不怕不怕——一切都会过去的,我说,正如她所说的那样。
……只可惜,不能听见她像从前那般叫我了。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有些难过,可我也知道娘亲最怕看见我哭,所以我还是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冲着她挤出一丝笑容。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把娘亲的面容一并晕染得模模糊糊。
我赶紧背过身子,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转头又对着娘亲笑了笑,最后理了理娘亲鬓边有些散乱的丝,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爬出土坑。
土一层层地落下去,遮盖住那双深深窈陷的脸颊,遮盖住好不容易才闭上的眼睛,那只曾经紧紧牵住我的手摊开着,掌心放着一串铜钱。
那是我把自己卖了得着的铜钱,就算是代替我在这里陪着她……就像她亲手送到我怀中的枇杷。
船开了。
我没有回头。
却在背过身子闭上眼睛的瞬间恍惚看见了,匆忙向着渡口奔来的女子。
她跑得那样急,鬓边的丝散乱开来,用温柔而急切的嗓音唤了一声枇杷。
我知道那是在叫我,但我没有回头。
反而像只胆小的鹌鹑一般深深埋下头,将怀里的果子又攥得紧了些,隐约间似乎还能感到上头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尽管,那个人本身已经没有温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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