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想好!”
“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她们的头顶上,教学楼的天台,南岛中学的四字灯牌准时在夜色中点亮,夜空没有一片云,少年们回到各自座位,埋下头,提起笔,像萤火虫们撅起发光的屁股,夜色越来越黑,星星越来越亮。
周予走进教室,经过纪添添空着的座位。
铃声打响了。
她想,纪添添迟到了。
这念头像片落叶,很快从她脑海中滑落。
哪知添添一连几天都没来学校。
直到周四晚她才露面,进了教室,伏在桌上,脸朝下,紧紧捂在臂弯里。
不过多会儿,整个教室都听见她隐隐啜泣。
下课回了宿舍,她也埋在枕头里哭,周予一进门,她将脑袋从枕头中猛地拔起,近乎哀怨地剜了她一眼,又马上埋回去了。
“……你怎么了?”
周予只得开口关切。
“你说怎么了!”
添添的声音从枕头中传来。
好半天,她在枕头中哭喊着说:“我以后就是单亲家庭的小孩了!”
周予不明所以,愣了半晌,往事浮现,菜市场中与小朱阿姨亲密相伴的男子……她当是泳柔看错了,从未放在心上。
“真倒霉!
我真倒霉!”
添添哭着怨着,“都是你们家那个阿姨!”
她的眼泪已止住了,只是情绪还未泄尽,干嚎了一会儿,见周予什么都不问,她敏锐地觉察,像个弹簧一样挺身而起,质问周予:“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周予眼中登时闪过慌乱,蛛丝马迹难逃添添的火眼金睛,她无法否认,添添紧咬住唇,脸颊发抖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像比刚刚那假模假式的宣泄还要伤心一百倍。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头吹着不成调的口哨进来——继沉迷于模仿机器人说话之后,她又沉迷于学习吹口哨。
纪添添从床上站起来,挤过周予身边,恨恨地低声说:“你真冷漠,你根本不把我当朋友!”
周予哑口无言。
她不知这些天来家里已刮起风暴,小朱阿姨的丈夫在菜市场蹲守,两日后正正堵住手挽着手的一对秘密恋人,在横飞的烂污菜叶与鸡鸣犬吠之间爆发一场流血斗殴,钟琴与添添的母亲纪万华到派出所保释双方,东窗彻底事发。
钟琴只将小朱保出来,她的乡下丈夫被处拘留十五天,临别时赤红着眼扬言要将她打死。
几日后,周六,钟琴将小朱叫到家来。
早前她要小朱放长假,将私事处理干净。
小朱随她进了书房,在书桌对面椅子上坐下,两手拧在一起,颔角结实的脸上挂着苦笑:“钟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