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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四五日,军营里已是人心惶惶,患病与被拖去山野焚烧的同袍越来越多。
即使是在安宁静谧的夜里,亦有哭泣声断断续续。
要知晓这数十万将士,皆是男儿郎,在面对生死之际,也不免惶恐到需要用泪水宣泄。
曹丕每天早出晚归,忙得很少见身影。
倒是司马懿的身影常见,穿行在军营、营帐之间,帮助军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司马懿如今任丞相府文学掾,一个不算太重要的官职,若论制定谋略、部署三军,仍有荀攸、程昱、贾诩等人挡在他面前。
若论行军打仗,他自然比不上夏侯惇、许褚、张辽之辈。
是而,如今的司马懿能挥所长的也就是帮着治病救人。
阿芙从自己的营帐中望出去,刚若有所思,伴随着一道身影,是一句没好气,但又不算太恼怒,更多是刻意提醒的话语,“夫人又在看这军营中的谁呢?仲达?夫人对仲达倒是上心。”
阿芙转眸瞥见刚刚从外归来的曹丕。
曹丕还穿着一身黑甲,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
阿芙瞋了他一眼,也没与他争论,只是指着他道:“你把这外面的甲胄脱下来,放到远处去。
先去净手,再用药水将甲胄稍擦拭,再净手,才能靠近和我说话。”
曹丕不以为然地挑眉看她,觉得可笑地冷声揶揄:“既然擦拭甲胄后还要净手,我为什么不省了先一步,等擦拭完甲胄再一次性净手?”
阿芙也没想那么多,只是理直气壮地反驳:“因为你的手本就脏,有很多病菌。
你先把手清洗干净,再去擦甲胄,甲胄就不会再脏了。”
曹丕反问:“病菌是什么?”
接着道,“就算我手脏,药水既然能清理甲胄,应该同样能清理我的手,何谈手还会把甲胄弄脏?”
阿芙默了默,抿唇,就这个问题不愿再开口。
而是就先前曹丕习惯性地怀疑自己,不徐不疾地解释:“我刚在看司马懿身旁的那个书童,瞧着身量不大,应该还只是个少年。
真是在刘备那边捡来的,怕不是什么故人?”
曹丕专心致志地擦拭自己的甲胄,连回头看一眼阿芙都没有,稀松平常地回答:“既是捡来的敌军奴仆,不是故人也不会收留。
仲达与我说过,他早前装风痹病期间闭门谢客、离开过家,来到荆州之地,游学。
是在此间结识的那小书童,说他可以保证这小书童绝不是刘营的细作。”
“一个意外抓获的书童罢了,怀疑他倒不如怀疑那位新来的徐庶徐元直。
这位徐先生可是大赞刘备麾下的军师诸葛亮有经天纬地之才。
如今诸葛亮出使东吴,企图与孙权联合。
只怕这位徐先生想与诸葛亮里应外合。”
曹丕嫌恶地说着,不用看他,阿芙也能猜到他此时面上表情一定满是轻蔑。
阿芙听着,又在反驳:“可是,不对啊。
你曾说作为细作的条件,既要隐蔽又要顺理成章。
徐先生确实顺理成章,但是他还有老母留在父亲手上,怎么看,他也不敢拿自己的老母冒险。”
“徐庶的母亲死了。”
曹丕认真地说道,“是在徐庶到达曹营后,母子见了一面,徐庶刚离开营帐,便自戕的。
临终前留下遗言,不希望自己成为徐庶的负累、左右徐庶的决定。”
阿芙又在沉默起来。
这为母者总是有为孩子牺牲一切的勇气。
若换成她和曹叡,她或许没有徐老夫人自戕的胆识,但她大概也会告诉曹叡不要管自己。
徐老夫人是母亲,自己也是母亲,而自己的姑氏卞姝,又何尝不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