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他曾经坚定相信的,他以为正确的,都在记忆回笼的那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季祯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真,至于其他都是自私与欺骗,所有生机盎然也是假装。
若说有欲就成魔的话,那这世间的魔要多得数也数不清。
他曾经最仰望的父亲是抛弃他们母子,视他母亲如草芥,将他母亲当作养料,把他当作棋子,一心逐利的人。
江恪此生未能完成的目标,就像是一个赌注被压在了江熠的身上,江熠回望从前,江恪说的每一句话,要求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仿佛下棋一般步步精准,不容有错。
而自己被塑造得如此成功,以至于他混沌间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却在以后的十几年里也自认为道德楷模,仙门典范。
江熠想,这不仅是荒唐或滑稽,甚至到了可悲的地步。
江熠如同被切开了两面,一面的他被绝望的死气包裹,另一面的他又对季祯存有唯一的柔软与希望。
从两人相遇的第一天起,季祯就像他呈现了生活的不同一面。
江熠回想起来才发现,季祯早就点明过自己,季祯活的比他明白多了。
“说到底还是早点回家好。”
季祯说着又微微犹豫了一瞬,然后才问江熠,“等我回家了,你是不是也要回家去”
到时候一个宜城一个云顶峰,相隔可远极了,江熠又满心修行,说不准多久才能见一面。
“回不去。”
江熠道。
他母亲死后,他还哪来的家。
季祯以为他的意思是他还要留在边城很久,暂没有回家的事。
季祯抬起头说,“那你先送我回家,到时候你回云顶峰的时候从宜城过,咱们可以再见一面,听说云顶峰常年有雪,我可不喜欢下雪那么冷。”
江熠没有说话,季祯也不追问。
江熠沉默的时候多了,反正他说了便要作数,管江熠开不开口。
“我也不喜欢云顶峰那么冷。”
江熠忽然开口。
“嗯”
季祯不解,他仰头对上江熠的视线。
江熠顺着季祯的仰视,低头吮了一下他的嘴唇,双唇分离带出轻轻一声。
“你喜欢暖和的地方是吗”
江熠问季祯,见季祯点头,他才说,“我知道了。”
陈府。
许多不同门派修士们正聚集在一块儿,围绕着一个白发老道说些什么。
白发老道身边跟着的两个道童恭站在旁边为老道端茶,只是神色很是犹豫。
老道在仙门之中颇有名望,都叫他清梦道长。
清梦道长因其年轻时候几次精准预测吉凶而闻名仙门。
他本身修为很低,只是在预测吉凶方面极有天赋。
当下他突然赶到边城,也是惊动不少本来已经在边城扫尾,准备各自回去的修士。
连江恪此时都匆忙赶到议事厅,隔着各种人声便听见清梦道长中气十足地说“我测算过好几次,虽然每次结果都有些微不同,但这大凶之兆已经成型,且呈现将破之势。”
江恪闻言面露愕然,随着他走近,修士们为他让出一条路来,江恪的脚步停在清梦道长面前。
清梦道长自顾自地掐算着,口中喃喃自语,“我这再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