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行不深,却有此等修为造诣,也算难得了。”
言毕,莲香子转而对薛鲁说,“鲁儿,还不快来谢过女侠,方才我不解围,你便输了。
万一女侠出手重了些,可有你苦头吃的。”
薛蕲携儿子飞下屋顶,薛鲁还未落定便说:“祖母怎么糊涂了?方才明明我占上风,您却说我要输了,是何道理?”
莲香子笑道:“你只知一味强攻,又如何明白以退为进,以守为攻的道理?若不是苏女侠让着你,凭你那点法力,岂有占上风的机会?”
薛蕲道:“母亲,你教训鲁儿本无可厚非,只是方才你竟使出轻寒北辰大法,未免严重了些。”
鹿连城说:“你又纵他。
苏女侠今日是贵客,自然不与他计较。
若他日鲁儿不自量力,冒犯了法力高强之人,怕是性命不保。”
莲香子摇头,对薛蕲说:“你可知为人母的道理?”
“为人母的道理,我自然所知不多。
母亲有什么教诲,我听着便是。”
薛蕲这样一说,莲香子便知,女儿还在为自己的婚姻埋怨她。
她原以为,只要女儿女婿成了亲,有了子女,时日久了,女儿自会原谅她,却不知论固执,薛蕲与她这母亲无二,又岂会轻易改观?薛蕲与鹿连城的婚姻,外人看来倒还和睦,寻常夫妻争争吵吵,他们家却格外太平,太平过了火,便形成了一种默契,再看不过眼的事、再咽不下的气,闭上眼咬紧牙,不几日也就淡忘了。
薛鸿儒康健的时候,薛蕲只同他吐露衷肠,又是懊悔,又是自责,又是怨恨,又是沮丧。
薛鸿儒只劝她看开些,憋不出别的话来,可便是这些意料之中的体己话,薛蕲也不能指望从旁人那里听到。
若不是父母反对,薛蕲的丈夫该是一个世家子弟,名叫朱厚才。
本来朱厚才一表人才,父亲曾是太岩令,配薛家女儿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薛蓬生来愚笨,又因天宦,子嗣无望,若薛蕲出嫁,薛家便要绝后,善华堂也后继无人。
薛鸿儒虽口口声声说“天意如此,不可强求”
,莲香子却自觉愧对夫家,动了招入赘女婿的心思。
媒婆四处一说,挑来挑去,她便相中了鹿连城。
鹿连城本姓龙,先人龙霈曾官至京兆尹,无奈龙霈效忠西梁废君,为广成大司马所杀,只要大司马钟氏一族不倒,龙氏自然没有出头之日了。
鹿连城的父亲龙郅一心只求入仕,虽有几分才气,终因自己是龙氏子孙,除了入藩王府第做个门客,仕途并无指望。
后来他在上尹城结识了两个太监,见一干朝臣对他俩唯唯诺诺,礼让三分,索性丢下妻儿,入宫为宦。
谁知龙郅刚入宫不久,却因一桩失窃案受了牵连,死于乱棍之下,时年二十六岁。
龙郅死后不过一年,他妻萧氏便改嫁鹿云山,龙连城遂改姓鹿,彻底断了与龙家的关系。
鹿家在太岩城里经营一家铁匠铺,这也是祖业,传到鹿云山手上,已经是第五代了。
鹿云山为人和气,一直将鹿连城视为己出,与萧氏还算恩爱,特别是后来萧氏为他生下儿子鹿青,一家人更是其乐融融。
这样的好日子,也过了七八年。
鹿云山三十六岁那年,鹿青得了怪病,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旁人唤他,他竟全无反应。
远近的疾医都请了,无不摇头摆手。
三日过后,那孩子便卧床不起,萧氏哭个半死,鹿云山则同堂兄商议儿子的后事。
晌午来了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进屋便说鹿连城煞气冲天,与鹿青命理相克。
鹿云山听罢,忙遵那乞丐的吩咐,上山采来九样草药,以符水煎熬,再割破儿子和鹿连城左手中指,将血液混于符水,灌入儿子口中。
不过一个时辰,鹿青双眼就恢复了神采,再过半个时辰,他竟嚷着要吃要喝了。
虽然那乞丐说,鹿连城煞气已解,鹿云山心头终究留了疙瘩,此后几年,他便时时提防鹿连城。
鹿青的饮食衣裳,鹿连城是碰不得的,碗筷也要细细地分开,不容半点马虎。
鹿连城深知继父不待见自己,每日除了帮他做活,余下的光阴便躲在附近的山林里读书。
当年龙郅入宫,萧氏把他的藏书卖去多半,只留了《吕氏春秋》、《淮南子》、《孙子兵法》、《四书》,后来她改嫁迁居,又在一口大箱子里翻出两卷《韩非子》,这五部古籍就成了鹿连城少年时代打光阴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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