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窿内外浓烟滚滚,叫那火光映作灰白,稍稍透出粉气,好似少女脸上的胭脂,淡淡地晕开。
很快,方才揉在风中的声响越强烈了,最先跳跃的是战马的嘶鸣,宛如初夏时节呱噪的蛙声,前后左右闹得不可开交。
紧接着,兵器碰撞的声音便在马嘶中间探出头来,又尖又细,又亮又薄,却有春雨的密、秋风的疾,荡在山谷间,被岩石、树木、土壤抛来抛去。
相形之下,男人的叫声、吼声、咒骂声反而文文静静,像个小姑娘羞答答黏糊糊的目光,被一众喧哗掩盖着。
不辞仙姑等人飞到那窟窿附近,累及万人的战事这才巨细靡遗地展现在眼前。
木箭带着火焰由双方中位射出,各抵对方中后阵位,俯瞰去,慢于流星快于萤虫。
前线士兵各布阵型,短兵相接处,又显出些许混乱。
火光映照之下,士兵都长着同样的脸,摆出同样的表情,就连他们的嘴巴,也几乎以相同的频率开合不止。
他们无不瞪大双眼,无不鼓紧肌肉,无不挥舞长矛、利剑,无不备好盾牌以期防御。
力的涟漪汇作力的浪花,力的浪花聚作力的波涛,与此同时,鲜血又将这波涛染作红色,浸透了每一丝细纹、每一缕潮气。
不一会儿,风向有所改变,方才散向外围的浓烟此刻朝人群卷来。
刀剑、铠甲、铁盔、辔头全没了踪影,只留下更加嘈杂的声音,透过浓烟,刺向四面八方。
风向再变,浓烟又掉了头,铁还是铁,铜还是铜,血还是血,肉还是肉,刃却不是刃、矛却不是矛,胳膊不再是胳膊,脑袋不再是脑袋。
苏荣虽不是头一回目睹人间战事,此刻却不禁摇头道:“凡人阳寿不过匆匆数十年,为何不能太太平平渡此一生,偏要斗个你死我亡呢?”
“傻瓜。”
不辞仙姑笑道,“连我们修道求仙之人都难免争斗,又如何能指望凡人看透?”
一时间,交战双方鼓角争鸣,后方的旗帜又在火光中摇曳起来。
一方的四面旗帜飘着“魏”
、“淮”
、“谢”
,另一方五面旗帜上飘着“淮”
、“常”
、“双”
、“梁”
、“李”
。
不辞仙姑瞥见旗帜上的几个大字,继续说:“只是这双方各有南淮兵士,我却不知他们为何在自己国土自相残杀。”
苏荣也看向双方的旗帜,道:“我先前同师兄见过南淮的虎威大将军。
那人叫常庭岳,有个弟弟名叫常庭钧。
这帅旗写着常字,这头领兵的定是常氏。
这常氏兄弟同南淮睿王早有勾结,意图谋反。
我想,那边谢字挂帅的,应该是南淮皇帝的拥趸。”
“为了争夺皇位,竟任由自己的国土成为魏、梁二国交锋的战场。
受苦受难的终究是平头百姓。
看来这个睿王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辞仙姑摇头道,“我只担心,凡间这些无谓的争斗会在仙界上演。
我们投身仙门,若明知纷争内斗之弊而未能避之阻之,实在枉费多年的修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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