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林如海拿出那账本,翻看着,眉头欲拧欲紧,大概看了七七八八后,沉沉地叹了口气,缓了缓神,对着宝玉道:“这次贤侄帮了我大忙,我要再抄录一份后,将这账本直接送进京城。”
“但凭伯父处置便好。”
“只是……”
林如海瞧向面前的宝玉,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我原认为圣人即便拿到了证据也不会急着处理甄家,毕竟,总要看着太上皇的面子,但今日瞧了着账本,你父亲贪墨如此之多,只怕会龙颜大怒啊。”
“我,”
宝玉低着头,道:“我心中有数。”
他也曾想过,当初甄家多年之后才落败,或许是有他在金陵、扬州两地盘桓多年,四大家族又都在此处,林如海以一人之力难以周全,未能查得实证的缘故。
如今自己直接从家中抄来账本奉上,以此为线索,再去暗中查其它证据,只会容易得多,如此一来,恐会让甄家的没落来得更早些。
但是,若自己不这么做,仍有林如海仍如上世一般留在扬州,为新皇那般卖命,恐又会重蹈覆辙,终归……是要做选择的。
他抬起头,看向林如海,扯起一个笑来,说道:“左右不过是几年的光景罢了,无妨的。”
“其实,也未必如我所说,虽说圣心难测,但是当今圣上向来是能容忍的,也说不准未必会大肆惩戒,以我来看,或许会择其中一件案子,加以训斥,也便罢了。”
“我晓得的。”
宝玉点了点头,低声回应道:“是啊,圣心难测。”
“小小年纪,如今也无需你想太多,你也不要太将甄家之事当作自己的负担,前路未知,你尚可凭借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到时亦可接你祖母、母亲养老,重振甄家。”
甄璟自知此事,也是这么计划的,明年便去京城给太子作伴读,实则也是为自己,为祖母、母亲寻得一个退路。
只他心中仍在回味着“圣心难测”
四字,他实是有些想不通,若林如海知君心似海,不可揣测,那么这般尽心尽力为圣人尽忠时,可会想到将来林家凄惨之结局,可会想到圣人未顾及他唯一留在世间的骨血?
这么想着,他实是有些按耐不住,问道:“我有一事,心中不明已久,还想请教伯父。”
“但说无妨。”
“战国时期,秦国商鞅为秦国发展实施变法,最后新法仍在秦国实行,但商鞅却因被人陷害,而遭车裂,全家亦无人生还。
不知您认为若商鞅知道最后结局,会否仍然坚持变法?”
林如海看向宝玉,不知他为何有此疑问,但仍答道:“仍会。”
“不顾及自己,亦不顾及家人性命?”
宝玉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回答,心中竟有些着恼,只一双眼睛看向林如海,等着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