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
绘梨低下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夏油同学好像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可靠善良。
她一直以为夏油杰和她是同类。
所以她会担心夏油同学在家里偷偷掉金豆豆,会担心他其实白天在学校里装得很平静,但回家以后,就会和她一样害怕,和她一样躲在被子里无助地哭。
但现在看来,他好像没有。
因为佐藤不仅仅在私底下跪着给她道了歉,还在全班同学的面前,在上课之前,站在讲台上,哭着说是他污蔑了夏油同学,希望大家原谅他,还说自己是个没有脑子喜欢粘着别人的鼻涕虫,是个恶心的家伙。
鼻涕虫。
绘梨感觉心脏被这个词汇戳了一下,这让她有点难过,她摸了摸胸口,感受着这种陌生酸涩的情绪,又看着讲台上还在不断贬低自己的佐藤,看着同学们震惊又显得有点默然的窃窃私语,看着大家像是对待她和夏油同学一样,对这场霸凌视而不见。
她忽然感觉好失望,好害怕。
她觉得学校不该是这个样子,她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她不希望霸凌降临在自己身上,也不希望这样的局面降临在别人的身上。
她喜欢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就像是第一天上学时候那样,谁也不要欺负谁,谁也不要哭得这样可怜。
于是她
站起来,低着头从后门跑走了。
夏油杰愣了一下,皱起眉,站起来去追,好一会才在学校的花坛后面找到她。
她在哭,小声抽泣着哭,看见他来了,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怎么了?"
夏油杰问:“不觉得很解气吗?”
"不觉得。
"绘梨埋着头:“我只觉得好可怕。”
她说:“佐藤同学在讲台上那样说自己的样子好可怕,让佐藤同学那样做的夏油同学,更、更加可怕。
"
……可怕?
夏油杰眨了眨眼睛,有点茫然地站在原地:“可是那明明是欺负了你的人,他让你哭了这么多次……你就这样轻易原谅他了吗?"
“我才没有原谅他。”
绘梨哭着说道:“不论怎样都不会原谅,绝对不可能原谅,但是、但是难道不原谅,就一定要变成和他一样的人,要这样去伤害他,就一定要做这样过分的事情吗?"
夏油杰没有说话。
因为他没办法理解她现在的情绪。
他早已经把佐藤视作了另外一种生物,蟑螂蜈蚣水蛭的结合体、会飞到脸上,一直一直吐露恶心黏液,却暂时无法摆脱的虫子。
为了让这只虫子滚远一点,他每天都在努力和怪物打架,哪怕受了伤也没有放弃,后来更是在没有人指导、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的情况下,顺着自己的自觉,鼓起勇气把怪物吞进了肚子里……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成为强大的人,都是为了把自己遭受的一切偿还回去。
打在脸上的每一个拳头,被孤立的每一天,遭受的每一件事,每次看见佐藤强硬地拽着她往外走,她掉的每一滴眼泪,他都想很多倍很多倍地还给别人。
所以他以为自己会得到夸奖的——打倒坏孩子,他做了正确的事情不是吗?
“强大的人,不是更应该保护弱小吗?”
女孩抬起头看着他,用湿漉漉的眼睛:“就像神明会庇护可怜的孩子,就像猫妈妈会照顾年幼的小猫,超人也会披着披风拯救世界……"
弱小的生物,思维方式是截然不同的,看见昨天还洋洋自得的高高壮壮的男同学站在讲台上侮.辱他自己,看见别的小动物被撕扯得
血肉模糊,谁会觉得解气呢?
只会害怕,害怕这样的东西,有一天会轮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