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蹿出个人影,将我案几上的竹简拾走,我瞬间回神,紧张起来。
“沅有芷兮澧有兰,呀——”
也不知从哪冒出的秦纯,将竹简上的字逐个念出,还摇头坏笑道:“哎呀,难怪阿姊不与我们一同去西园放纸鸢呢,原是在这蕙兰院里,有正经的‘人生大事儿’要做呢……”
我迅速夺过竹简,嗔笑道:“抄书当然是正经的人生大事儿喽,纯儿何必大惊小怪?”
秦纯闪烁起灵动的双眸,绕我周身转了一圈,颇有深意地笑着,从案几上轻轻拾起那束蕙兰:“哎,确实‘正经’,所谓‘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
“好啦好啦,可别取笑我了。”
我笑着上前夺回蕙兰,连连摆手作噤声状。
秦纯端坐在蒲席上,笑吟吟道:“阿姊,这可不是纯儿第一次见你抄这些诗句了噢,那种事情,我们已经聊了很久了,纯儿这个局外人看着都着急,阿姊为何不去试他一试呢?”
“着急?你着什么急?”
我淡淡一笑,开始收整笔墨纸砚。
秦纯以左手托着侧脸,笑得且傲且媚:“阿姊不是常跟妹妹们说什么‘情爱自由’,须得自个儿追寻幸福么?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反而怯懦了呢?”
我点了点她额心,嗔怪道:“那些话,原是我说你与那夏侯公子的,你倒反过来劝你阿姊咯?”
“并无甚区别呀,”
秦纯扶案而起,搂着我左臂,亲昵俯首道,“阿姊自上回冬猎回府,便一直蜗居在这院内,潜心习业治学,看的还是什么兵书典章,也不与姊妹们一处纺织习礼,这蕙兰院也鲜有兄弟姊妹出入了……唉,纯儿不愿阿姊这般沉闷,还是早些解了那心结罢!”
我莞尔笑问:“如何个解法?”
“去同大夫人与崔别驾说及此事,早日嫁入司空府!”
我涨红了脸,“扑哧”
大笑,羞恼地扭了扭她的小脸。
“不行,真的不行。”
“如何不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姊——”
秦纯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你与四哥本就十分相配,已达成婚之龄呀?”
“当真……般配么?”
我皱紧眉头,敛起笑意,侧过身,拿着竹简,用手指细细摩挲那上头早已晾干的墨迹。
秦纯则与我背靠背对坐,握着那束蕙兰,兀自抚玩那黄绿色的花瓣。
“纵然此时谈婚论嫁尚早,阿姊也当使那人知晓你的心思呀……”
秦纯喃喃,“纯儿自身之事倒不着急,但我看得出,阿姊用情,远甚于我,却何苦将风月之事久久牵绕心肠呢?凡事总须一个结果,你不去试试,怎会知晓?”
();() 被秦纯说得心动,但我仍旧缄默。
此刻心里是十分清醒,自己与曹植是决然不可的,否则我也不必大费周章,在这曹府博得声誉了。
我在蛰伏,我在成长,等待一个时机,摆脱这里的一切束缚,具体的路我也说不明白,无外乎是凭借学识,斡旋其间,尽全力扶持崔家,既保住我叔父崔琰的性命,亦改写那“崔氏女”
的命运。
然而,寓居在这司空府,与曹氏兄弟姐妹们耳鬓厮磨,我和曹植之间的情谊与日俱增,悄然滋生的情愫,也如院中春草般蔓延,缠绕在心头。
但似乎不论何时,都是我一人顶着红扑扑的双脸,而那个爱笑的少年,一以贯之地坦然相待,待我与其他众姐妹,并无甚区别,偶尔几个怪异的眼神,也看不出多少恋慕之色。
我说过的,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月复一月,他的眼睛虽仍旧清澈,但却愈发深邃而神秘了。
也不知是我自个儿的心境发生了变化,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一切都还很迷糊,就像早晨阶除打落的霜一样。
前世印象中神祇之上的偶像光影挥之不去,我似乎,从始至终都带着那个“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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