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娘一直有些奇怪。
这几天,她见母亲总是穿那样一件蓝白花的褪了色的大衫。
记忆里,母亲是个爱美爱干净的人,她恍惚记得,母亲当年有好几件素净的纺绸衣服。
她记得就是爹去的前一年,娘还添了一件新衣服。
以前到了夏季,走亲戚参加喜事的时候,母亲都会穿的。
“你这孩子,如今你爹的孝期还没过呢,娘自然该这样,素净些。”
张氏有些不自然的说了句,然后又叮嘱田娘几句才出了院门。
乖巧着答应的田娘,仔细的看了她娘的头脸,母亲不止是头上的银簪换成了木簪子,连耳朵上常年带着的银丁香也没了。
又想想自家的情况,她不由的心酸。
当年她也问过,母亲也这样回答,那时候的她竟然就信以为真了。
现在的她明白,十有□是卖掉了。
想起母亲的衣着,田娘匆匆的来到母亲的房间,看着母亲床头的樟木衣箱四格大衣箱,她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打开了。
看着里面的情形,田娘忍不住眼泪就下来了。
原来满满的四季衣裳,还有母亲每年都会拿出来晾一晾的,她最珍视的大红嫁衣,都没了。
就剩下一些麻布衣服了,连过冬的棉衣都没了。
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拿去当掉了。
毕竟父亲过世,地里没了进项,家里本就空虚,还要支付弟弟的学费和家里的生活费。
这半年,娇弱的母亲,支撑的是何等的艰难。
难怪母亲要离开,这样的家到了冬天,要如何支撑。
从前她秉承大家女儿的清高性子,足不出户的原则,从不屑于和那些左邻右舍打交道,也从不过问家里的境况,对这些几乎都看不见。
母亲卖地也好,回老家也好,她都没想过什么,只是跟着母亲走就是。
如今觉得自己那时候的坚持很可笑,可怜。
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还当什么大家女子催眠自己,只是为了那个未曾谋面的男子。
想起那个清雅如玉的男子,她的心口骤然作痛,愤懑难平。
可是如今最要紧的如何变现银子,如何及时还债,如何保住自己的家园。
至于那个男人,就让他随风去吧。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那个梦里前世,那个人固然可恨,可是自己做的也未必就好。
看到母亲对自己无私的宠爱,看到弟弟为了家,小小年纪就去打柴,过去的她怎么就没看到这些。
田娘暗暗发誓,这一生,无论如何她要保全娘亲和弟弟,远离那个爱表妹的男人。
田娘匆匆的关上母亲的衣箱,然后自己收拾了下自己,拿上那块玉佩出了家门。
崔家村就在淮安城的城郊,距离城门不过四五里地。
她爷爷当年是嫌城里吵闹,才选了崔家村安家,觉得进城也方便,乡村又安静。
田娘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城门口。
站在淮安城城门入口处,田娘看看脚下黄土压实的官道,又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进出城门的车马人等。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感到自己存在的真实,那一切都过去了,无论是梦还是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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