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一边能对准上面圆钩锁在的中线,和吊钟的横梁吻合的情况下,想要钟稳,就只有将钟歪着依在内侧一边,再借助钟上的麻绳,颤颤巍巍保持平衡。
的确很危险。
“嘶……”
身旁小衙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越看越觉得自己会被那片黑暗吸进肚中,偏偏越是觉得自己会被那片黑暗吸进肚中,他越是挪不开眼。
“平日里见,怎么从没觉得这钟看上去这么吓人呢?”
他努力眨眨眼,抽走眼神。
“这就叫致命的诱惑吧。”
瞎子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个词,脱口而出。
小衙役闻言一愣,犹豫一刻,斗胆伸手在瞎子眼前挥了两下,见他没反应,沉默了下来。
与此同时,前院的大门被推开,小衙役找来的两个郎中终于到了,一进门,他便迎面跑去,指挥着二人兵分两路,一个奔着前殿去,那里面,听说小和尚短暂哭晕了过去,此刻正在不省人事;另一个则直奔钟下的空地,那里,方才从钟上摔下来的撞钟人还没能站起来,柴有味初步判断,他很可能是摔断了骨头。
郎中把人扶起来,惊诧于病家的重量,对方轻得好像只有一张纸,坐着的时候佝偻着背,站起来也直不起身子。
他原本深吸了好大一口气,已经做好了费力扶起对方的准备,不想一使力,差点把人举起来,好像在捞一副骨头架子。
“咳咳咳……”
半靠在郎中身上,病家重咳两声,声音闷在胸口,一抬头,一张脸蜡黄无光,右眉上带着一颗黑痣,看起来根本不像衙役们和他事先交代过的四十出头的年纪,倒像是黄土已经埋到脸上了。
嘴唇紫,眼底白,脸颊长斑。
郎中脑中的习惯记忆被激起,短暂忘了他是来看骨头的,“您……”
“麻烦您了。”
话还没说完,对方又咳了两声,每一下颤抖,都好像要把两腮吸进嘴里一般,只有在打断他说话时提高了音调,接着就自顾自低下头,小步小步向后挪去,哆嗦着皱皱巴巴的手,撩开了后腰处的衣服。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知为何,柴有味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眼熟?没有吧。”
根据老衙役的盘问,钟匠名为吉祥,因为是孤儿,所以并没有姓,禹城镇本地人。
“那不是更奇怪吗?”
不想柴有味听完却更加奇怪。
“怎么说?”
柴有味轻轻挑眉,并不好看,“你听过这人吗?”
老衙役摇头,不得其法,“没有啊。”
柴有味沉声,“那不就完了,这禹城镇,我们不够熟你还不够熟吗?你从小就没离开过这镇子,就这么点儿人,四十多年了,你都没听过’吉祥’这个名字,况且……还是一个特征如此鲜明的人。”
顺着柴有味的目光,钟下钟匠颤颤巍巍趴在了郎中铺好的白布上,不管郎中摁哪,他都没喊过疼。
就好像此刻在郎中手下的,只是一把没知觉的骨头。
看到这一幕,听着柴有味的话,瞎子不觉正过身,也跟着认真起来。
人的确是镇上人。
这件事,还是老衙役从高和尚口中印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