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件事未了,虽然知道不好一次求人太多,但她就是忍不住贪心,而当她略为不安地提出来,灵虚子居然笑着答应了,媚娘欣喜之余,连连道谢,又接过翠喜手上的茶壶,给灵虚子斟茶,一边移过一只有着四个格子的青花白玉碟,劝他吃些候府自制的果脯。
“这是杏脯,这是冬瓜干,桃干,很甜的,道长尝一片?”
灵虚子摇头:“谢谢少夫人,小道不喜吃甜食。”
媚娘微笑:“果然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候爷也不爱吃甜的东西。
道长和张先生此次进京,能住上几个月,真是再好不过,可曾定下住的地方?”
灵虚子说:“城外三十里有处归云山庄,我二人就住在那里。
待尊兄从越州回来,少夫人只需让俊英使人去说一声,小道自会过府上给他瞧瞧,定不教他带病应试就是了!”
媚娘俯身道:“实在是太感谢了!
媚娘初识二位,便如此三番两次相烦,真是过意不去。”
灵虚子说:“少夫人不必客气!
少夫人性情温婉,良善贤德,一心只为别人,小道十分敬重!”
媚娘怔了一下,忙摆手道:“道长快请不要如此说!
媚娘不过一普通俗女子,性情其实粗劣,怎敢当得道长如此夸奖?叫人听了去,定会笑掉大牙!”
正说着话,徐俊英和张靖云走了进来,媚娘和灵虚子起身迎接,徐俊英看了媚娘一眼,眼神里居然没有预期的不高兴,媚娘心里暗暗惊奇,因丫头们在旁边侍候着,不好问什么,只安静地陪着坐了一会,便起身施礼退下,让他们三个旧友尽情畅谈。
闲聊
媚娘带了丫头们离去,瑞珠瑞宝未经召唤,不敢擅自进来服侍,只在廊下候着。
徐俊英和张靖云、灵虚子三人自己动手煮茶分茶,一边继续闲聊。
张靖云对灵虚子说:“你师父魏真人爱极兰草,没想到这府里的三爷、三奶奶也是一对雅人,爱兰成痴,他们收集种养的兰草,品种之多,你绝想不到,其间竟然有魏真人精心培植出来的江北雪兰!
因其四季盛开,香气清雅,特特将之摆放在卧房、书房,若不是少夫人诚心请你为三奶奶诊脉,若我也似往日不肯理会闲事,无人识得那株兰草的奇异处,三奶奶这儿女缘可是极浅的!”
灵虚子微叹口气:“师父当年精心培育江北雪兰,却未与我们师兄弟几个说明此兰草的特性,一次师父外出云游,大师兄负责照看雪兰,有友人来访,因爱雪兰洁白无暇,香气扑鼻,几次讨要,大师兄捱不过,偷偷赠了他一盆去。
两年后师父回来问知,再去追讨,那兰草已被分植赠送多人,师父这才说及此兰草香气原来有致令女子绝育的特性,流传开去,恐害了喜爱兰草的女子,大师兄为此被重罚。
我当时还小,只知师父与师兄尽力寻访流失出去的雪兰,却没想到府上三爷、三奶奶也收有此种兰草。
你方才应与他们说明厉害,此兰只宜外院空旷处种养,勿随意赠予年轻女子!”
张靖云点头:“已经说明白了,开了解毒方子,估计也要一段时间慢慢调理着。”
徐俊英不好意思:“原是寻我叙旧,倒又费心为我家人去除烦恼,好在也不是别人,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
灵虚子笑道:“我与靖云在东边密林深谷相遇,那时不过八九岁,他随师父来,一住六年,两位师父允我们结伴自去游历一番,他带我去了漠北草原,结识了你与那一位,我们不是军营中人,却也与你们同生共死,肝胆相照,多年知交,难道还分彼此?”
徐俊英想起往事,不由得感慨万分,笑着为两人斟茶:“我这条命都是你们捡回来的,他若没有你们,那次只怕也挺不过,你二人就像专为救我们脱离险境而来……你们也有两三年不见他了吧?这次他却是怎么找到你们的?不是说各自回师父身边去,怎么又在一起了?”
灵虚子垂下眼眸,张靖云说:“机缘巧合,我被他找到了。
至于灵虚子,或许如今该叫他夏学渊?只是他不肯脱下这身道袍——他四岁时病得快死了,夏父无奈之下才将他给了游方到他家乡的魏真人,做了小道士才活过来,夏父却又舍不得了,夏家为江南大族,夏父仅有此一子,魏真人见他可怜,便与之约定:若夏家再有子,灵虚子便不需回来,若实在没有,灵虚子年满二十五岁便脱下这身道袍,回夏家娶妻生子,延续香火……这次魏真人入关修炼,名为放灵虚子回乡探看父母,实则被师父赶出来了。
他不回乡,却来寻我,这不成了自投罗网,一起被宣召进京!”
徐俊英惊奇地看着灵虚子:“这么说来,夏兄年满二十五岁,要还俗了?甚好,甚好!”
灵虚子低着头,满腹惆怅:“好什么?试想你要出家,会是个什么心境?要我还俗,只怕比那样还难受!”
张靖云笑了一声,灵虚子瞪看他:“你笑什么?师父与我说过,即便还俗,亦可修身,我这身道袍并不是非脱不可!
倒是你,你可以不进那家门么?”
张靖云收起干巴巴的笑容,腊黄的脸刻板而冷漠,哼了一声:“进去作什么?母亲死去那日,我已与他决裂,再无任何关系!”
徐俊英叹了口气:“至亲骨肉,岂是说断就能断的?那时你逃出家门,不过五六岁,被你师父带离京城,听说他也寻了你好几年,很是伤心难过,毕竟是嫡长子……”
张靖云口气激愤:“不要和我提嫡长子——我只知有母,不知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