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陷入了沉思。
老唐氏又道,“你注意没,但凡墩儿跟云巧说话,她都会回应。”
哪怕只是个简单的好字,她也说得耐心十足。
这点他也发现了。
云巧如果不是傻子该多好,他叹气,“云巧救了墩儿,墩儿待她有几分真心乃人之常情,只是出去后你别跟人乱说。”
老唐氏眼带询问,“乱说什么”
刚刚当着云巧的面,唐钝没直接反驳她,唐老爷子觉得有些事还是得通个气,就把唐钝不娶云巧的话说了。
老唐氏好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其他不说,墩儿这点随你,口是心非,他不想娶云巧会杵个木拐去绿水村会无端为难秦大牛和沈来财他们会故意拿本在堂屋翻来翻去”
老爷子卧病在床,不知道这些事,老唐氏之前不懂唐钝的心思,没和他多聊过,此刻有些收不住了,“云巧拎着猪蹄和镰刀走了,他像丢了魂似的,来来回回翻不知翻个什么劲儿,现在人接回来又说不想娶,等哪天云巧跟人跑了,有他哭的时候。”
老爷子迟疑,“墩儿不是那样的人。”
老唐氏揶揄地掀了掀眼皮,桌上的骨头抹到搓箕装好,她转身朝外走,望着亮着光的东屋道,“不信等着吧。”
云巧的屋是傍晚唐钝出门后她才收拾出来的,以前觉得孙子稳重,现在啊,还是个愣头青,自个心意都不明白。
云巧坐在凳子上洗脚,见老唐氏拿个搓箕站在堂屋门口,甜甜笑了笑,老唐氏回以一个笑,“洗脚水倒来灌墙角的竹子啊”
“哦。”
唐钝屋的门窗关着,老唐氏喊他,“墩儿,云巧换了地可能会害怕,你夜里警醒些。”
一瞬,灯熄了,唐钝没应。
老唐氏猜他是不是又和云巧闹了别扭,平心而论,论心胸气度,墩儿赶云巧是差了些的,认识云巧这么久,从没她甩过脸色,性子跟水似的温柔。
她又站了会儿,隐隐到纸糊的窗户推开条缝,无声笑着进了灶间。
开个窗走了几步而已,唐钝两只脚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咬似的。
脑子浑浑噩噩的,灶间洗碗刷锅的动静没了,窗外黑暗寂静,他挪了挪腿,惊觉使不上劲,整个身子像沉甸甸的石头用绳子捆着架在火上烤,汗流密布,很快湿了身下的凉席。
嗓子干得发疼,浑身快虚脱了。
他知道自己发烧了,张嘴想喊人,嗓子哑得发不出声儿来。
突然,轻掩的窗户边传来云巧压低的声音,“唐钝,你睡了吗”
他这会儿意识还在,且清晰听到她的话了,但脑子不听使唤,没法回应她。
“唐钝,我睡不着。”
她嗓音细细的,“你家的床太软了,我害怕。”
床铺了稻草睡着才舒服,她不习惯他迷糊想着,吃力地动了动唇,仍听不到自己的声儿,不过窗户窸窸窣窣地打开了,有脚步声靠近,他想喊她,握紧拳头,拼尽全力。
云巧刚走近,突然被他破音的云巧两个字吓得颤抖了下,屋里黑,她瞧不见他的脸,摸到床边蹲下,伸手探他的褥子,“唐钝,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啊”
床上一片安静。
她放柔声音道,“不怕啊,醒来就没事了。”
每次她做噩梦,黄氏就会轻拍她的褥子,她想学黄氏哄着他睡觉,哪晓得碰到片湿润,她稔了稔手指,湿漉漉的,诧异,“唐钝,你尿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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