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心的是,堂堂大梁太子,竟如此狠毒。
不仅要对一向慈爱容忍的父亲取而代之,甚至担心事有不成,提前准备好,将这滔天大罪嫁祸到亲姑姑身上。
一石二鸟,令人指。
方衍舟快地思索着他布置给自己的任务,心中更是骤然冰冷。
让亲弟弟充当棋子,若事成,太子登上皇位,明知他编造谎言的弟弟自然要被灭口;若事不成,他也会成为长公主造反的同谋,背上造反的罪名,太子之位的竞争者又少了一人。
他全身的汗毛竖立,头皮阵阵麻,可仍要强装镇定,拧出一个笑容,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妙计高绝,她定将百口莫辩。”
方衍舟恍惚地走出东宫,盛夏的皇宫犹如一座巨大的火炉,地砖和墙壁在烈日的炙烤下,都泛出灼热的红光。
热浪滚滚,如同火蛇般迎面扑来,宫中的太监宫女们皆行色匆匆,疾步而过,向他匆匆行礼后便迅消失在热浪之中。
明明是艳阳高照,方衍舟却如置身冰雪之中,浑身冷意刺骨,仿佛七窍被寒冰封锁,五脏六腑都散着骇人的寒气。
这样的太子,真的值得他倾尽心力去扶持吗?方衍舟心中第一次泛起这样的疑问。
他自幼闲云野鹤惯了,虽涉足政事,却也是出于臣子的本分,从未有过僭越之心。
即便太子行事乖张,他也只是想着如何借助太子之力,实现自己的理想:使天下世家大族与寒门子弟平等入仕。
他甚至在心中无奈地想过,若太子不谙政事,便能将权力下放,给予他更多施展抱负的空间,也能离自己的理想更近一步。
然而,如今太子的所作所为,却让他寒心至极。
他竟连自己的性命都置若罔闻,待到他日登基为帝,又怎会重视自己的政见呢?
太子的计谋,无论是陷害长公主,还是自己谋反,只要其中一个得逞,大梁的皇位都将落入他的手中。
他也想过将一切禀报皇父,可是空口无凭,他的猜测又如何能令皇帝相信?其中牵连众多,若是他们合谋串供,自己岂不死无葬身之地?
方衍舟深知,此刻唯有他能阻止这一切。
他站在宫墙之下,阳光如烈火般炙烤着他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被热浪所吞噬。
他摸了摸袖中的令牌,深吸一口气,心中的寒意逐渐被这炽热所驱散,终于下定了决心,快步向前走去。
五日后,子时。
方衍舟以重要文书遗落宫中为由,悄然叩开了宫门。
他去年刚于宫外开府,现今只有七皇子和八皇子还住在宫中。
他趁着皇子寝宫的侍卫打瞌睡之际,溜进了方衍泽的房间,在他的桌案上找到刻有他名字的令牌,随即便匆匆出宫,直奔荆府而去。
除太子与长公主各持两块令牌外,其余皇子只手握一块。
这令牌如同皇子亲临,荆府看门小厮一见令牌,立即恭敬地打开府门,将他迎了进去。
荆家亦是五大世家之一,高祖皇后是荆家女子,大梁的多任皇后亦出自荆家。
崇德皇帝的已故妻孝德皇后,太子及七皇子生母,正是荆家家主荆纶的独女。
五大世家中,荆家依靠的乃是女子的势力,可随着皇位更迭,荆家女子逐渐凋零,荆家也渐渐式微。
因而在朝堂上,荆家已无甚立足之地,只能任由杨家、卢家和虞家蚕食荆家的势力。
如今的荆家,除荆纶仍在礼部任尚书之外,其余荆家子弟鲜有位居三品以上之人,入仕者也是寥寥无几。
听闻五皇子深夜来访,荆纶心中顿觉不妙,他不敢声张,只命人将方衍舟迎至自己的书房之中,嘱咐莫要惊动他人。
荆纶虽已远离朝堂纷争多年,但皇家的风云变幻,他依旧心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