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回去哭了半夜,张罗着要回去娘家,使人叫了周守信趟,周守信一趟也没过来,林姨娘只好打发人回去和母亲说了想回去的事,却被母亲遣婆子说了一通,回家的事半字不提,只责备她没有侍候好二爷和夫人,林姨娘差点哭死过去,第二天一早,周守信过来,垂着头在她屋里坐了半晌,一言不发,站起来就出去了。
两月里下了聘礼,这聘礼比当年周家大爷的还要丰盛,听说新娘子嫁妆极是丰盛,郑大奶奶也只好咬着牙往三金上又添了销金大袖、珠翠彩帛等物,二三月里要讲究的节又多,隔个两天三天的,郑大奶奶就得打发人往李家送礼问候,只送得恨不能当天就把这个李二奶奶娶进家门。
三月初,请了期,郑大奶奶更是忙得片刻不闲,林姨娘骨瘦形销的旁观着周守信这第二场婚礼的繁华讲究,不敢再生出半点事来,大奶奶忙得脾气不好,连夫人都让她三分,如今这家里,一言九鼎的,是大爷,最耽误打扰不得,是一个月后要下场应试的三爷,最得罪不得的,是大奶奶,二爷沉寂无声的准备第二次当新郎倌。
催妆礼送过去后,周府上下忙得几乎彻底不眠,除了三爷读书的后园还安静些,旁的地方,一色灯火通明,红彤彤一片热闹喜庆。
铺妆前一天,李府来了几个衣饰讲究的婆子,将新房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寻了邹夫人,客气的嫌弃新房里的家俱不是一水的黄花梨,“我们家姑娘只爱黄花梨,旁的只怕用不惯。”
没等邹夫人脸上的难堪铺展开,婆子紧接着说道:“我们家姑娘是个挑剔的,我们老爷和夫人也知道她这脾气,这家俱早就备下了,只备着万一不合适,也不至于委屈了我们姑娘,夫人看,要不,这铺妆,就从今天晚上铺起,夫人只管让人腾个空屋子出来就是。”
邹夫人眨着眼睛,倒还真挑不出什么来,只好干笑着答应下来,郑大奶奶急忙指挥着众人将屋里的家俱全部挪了出来。
天刚落黑,李娘子的陪嫁家俱,就一抬抬出了李府,流水般铺进了新房院子里,直忙到后半夜。
等天一亮,各色被褥、古玩摆设、帘幔靠垫、文房四宝又一抬抬出了李家,往周府流进来,满府惊叹着新二奶奶嫁妆的丰厚,没等惊叹完,后面房屋院舍、田地庄子,用瓦片和土坯代表着,又进了好几抬,再往后的金银器具,压箱金银、彩缎毛皮、首饰衣服,更是多不胜数,惹得满京师哄动着看热闹,郑大奶奶看到一半,就打心底叹服了,当年她出嫁,也是以嫁妆丰厚著称过的,跟如今这新二奶奶比,连一半都不及!
林姨娘看的心如死灰,就阵势,就是她们林家最风光的时候,也备不出这份嫁妆的十之一来。
第二天的亲迎,邹夫人急着又现换了一千两散碎银子,预备着打赏,这样的嫁妆在前,周家这亲迎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塌了台面去。
周守礼也被叫了出来,这陪着亲迎的人,还得加几个才好,周守礼着急之下,只好奔去找邵源泊求援去了,邵源泊倒是热心的不行,放下手里的书,又带着他去请了胡七公子出来,胡七公子是个极好热闹的,偏又知道这李家的事,一听请他帮着迎亲,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即答应下来,周守礼大喜,这趟差使办得圆满光鲜。
胡七公子拉着邵源泊站在最前头,吸着冷气看着裹得如同一只通红的巨大爆竹一般的新娘子,压抑着笑声嘀咕道:“这身段,可够周二消受的!
必定??????消魂!”
两人闷闷的坏笑着,认认真真的跟着迎了亲回来,跟在新郎后面冲进新房,挑盖头这一节,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周守信挑开盖头,呆怔怔的看着他这位出身高贵、嫁妆丰厚的新娘子,胖就不说了,其实倒不是胖,是黑壮,这新娘子如果换上男装,就是一个猛张飞,上嘴唇那一抹小胡子,更是霸气十足。
新房一片静寂,胡七公子率先笑出了声,新娘子双眼圆瞪,突然跳起来,‘啪’一声拍到床边的高几上,顺手又抓了只杯子砸向胡七公子,跟着一声暴喝:“看什么看!
笑什么笑!”
新房里又是一片静寂,邵源泊一腔笑意真憋得胸口痛,急忙推着胡七公子:“赶紧赶紧,出去,出去笑!”
胡七公子抖着长衫上的茶叶、茶水,指着周守信:“你媳妇??????”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邵源泊硬推了出去。
闹新房的人跟着潮水般涌出去,片刻间,屋里就只剩了新娘和新郎,还有几个喜娘、丫头、婆子。
周守信气得脸色青白,呼着粗气,抬脚就往后走,新娘子一把拉回了他,轻轻一甩,就把他扔到了床上:“你往哪儿去?”
周守信狼狈的坐起来,指着新娘子:“你你你!
你??????”
没等他‘你’完,旁边的陪嫁婆子推着呆傻的喜娘,陪着满脸笑容上前打着圆场:“唉哟,二爷可得赶紧坐好了,这酒还没喝,帐还没撒,这没过的礼数还多着呢!”
喜娘被推得踉跄了几步,不停的点着头:“可不是可不是。”
郑大奶奶面色沉静的听着婆子的描述,嘴角往上挑着,似有似无的冷笑了一声,这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家世尊贵、嫁妆丰厚,什么都好的姑娘家肯这么下嫁,嫁的还是个跛子?倒也登对。
邹夫人脸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这娶妻娶贤,长相上她不挑剔,可这脾气,这还是新娘子,就能当众拍桌子,还拿杯子砸了人!
这是哪家的理儿?这??????这是什么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