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源泊被李燕语说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恼怒异常的紧抿着嘴,干脆往后倒在榻上,闭上眼睛不理会李燕语了,李燕语叹了口气,站起来下了炕,自顾忙自己的去了,这理儿也说透了,若他能明白,自然最好,若还是这样一味的抱怨生气,唉!
还真是件极麻烦的事。
第二天一早,邵源泊起来洗漱换了衣服,不吃早饭,也不跟李燕语说话,径直出了内院,往前面签押房去了。
傍晚,邵源泊回来,一言不发的吃了饭,挥手屏退了丫头婆子,点着李燕语的额头,气恨恨的说道:“你下回劝我,能不能委婉些?劝夫要柔,要以柔克刚!”
李燕语眼睛亮亮的盯着邵源泊看了一会儿,笑倒在邵源泊怀里。
邵源泊等她笑够了,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与别人不同,这才能见识不亚于男子,你倒是帮我想想法子,怎么对付这一帮无赖?这两个地头蛇,还有那帮子书办、衙役,胶黏粘牙,你骂他他陪笑脸,你说他他听着,骂完说完,就是不理你,你说你的,他做他的!
我又不能事事亲力亲为,这可怎么办?!”
李燕语直起身子,看着邵源泊:“这衙门的曲曲弯弯,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中间门道讲究极多,牵一发而动全身,老太爷不是给你人了么?那个栾大,还有那些打手们,找他们过来问问。”
“他们是打手!”
“对啊,打手!
打架不能光凭力气,老太爷给你的人,肯定还能打别的。”
李燕语一边笑一边推着邵源泊:“先叫进来问问,老太爷那样的人,给你这么十几个人,只会凭力气打架?那还不如请镖师划算呢!”
55人才
李燕语一边说一边跳下炕,走到门口叫豆绿进来吩咐了,不大会儿,豆绿引着栾大在门外禀报了进来,邵源泊示意栾大坐到圆凳上,稍稍有些迟疑的问道:“临来前,祖父是怎么交待你的?”
栾大舒了口气,看了眼李燕语,转过来看着邵源泊,带着笑意恭敬的说道:“回爷的话,老太爷吩咐了,让小的们助着爷当个能吏。
邵源泊惊讶的睁大眼睛,呆了片刻笑起来,李燕语站起来,亲自倒了杯茶端给栾大,栾大急忙站起来,双手接过,满脸笑容的陪着罪:“可不敢当!
多谢少奶奶,爷娶了少奶奶,是爷的福气。”
“一杯茶就把你收伏了?”
邵源泊心情愉快之下,开起玩笑来,栾大侧着半边身子重又坐下,看着邵源泊,认真的解释道:“不是为了这茶,这小半年,小的找少奶奶支银子,不管多少,少奶奶连句多话都没问过,小的是打心眼里敬重少奶奶。”
邵源泊微微有些错愕的看向李燕语,李燕语端着杯茶,带着笑意慢慢抿着,栾大一口喝了杯子里的茶,将杯子放到旁边几上,弯腰从靴子桶里取了几张纸出来,小心的翻开,抬头看着邵源泊,笑着说道:“这上头乱的很,也就小的能看懂,小的说给爷和少奶奶听吧,这呼和县衙门,一共多少人,多少处铺房,爷那里有册子,小的这里,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栾大说了开场白,轻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这衙门里,除咱们外,都是这呼和县的土著,县丞吴大人的父亲是个举人,曾做过一任杭州知府,后来因为境内出了科举舞弊案,革了职,吴县丞是长子,父亲还在任上时,给他谋了这县丞的位子,说起来,在这县丞位上也坐了几十年了。”
邵源泊听的惊奇不已,放下杯子,凝神听着栾大继续说:“典史宋大人是子承父业,先头的典史,就是现宋典史的父亲,吴县丞两子两女,大女儿嫁给了宋典史的独养儿子,连生了两个女儿,年前又生了一个,还是个姑娘,宋典史烦恼的很,听说正打算给儿子纳房妾。”
“老宋的儿子不就是那个在衙门里做粮书的?”
邵源泊惊讶的问道,栾大忙点了点头:“就是他,宋粮书,就是因为两家结了亲,宋粮书才做了宋粮书的,吴县丞的大儿媳妇,是秀才家大女儿,二儿媳妇,是这呼和县首富钱家的姑娘,小女儿如今还待字闺中,听说想和阴阳生老海家结亲,宋典史就这一个独养儿子,连个女儿也没有,有两个弟弟,还有几个姐姐,孩子生的多,这衙门里三班六房中,宋典史家亲戚多的不得了。
邵源泊听的眨起了眼睛,敢情他这衙门,一半姓吴、一半姓宋。
“书史令老张一直管着户房,如今带着儿子,户房里那一套事,只肯交给儿子,小张还没定亲,伍捕头家姑娘多,听说看中小张了,托了吴县丞保媒,现在也不知道说成了没了,伍捕头娶的是吴县丞的堂妹,小张就一个姐姐,嫁进了秀才家,吏房的老孙头只有一个独养女儿,也看中小张了,老孙头倒没托人,自己找老张说话去了,老孙头和宋典史是连襟。”
邵源泊听的头晕脑涨:“这都哪跟哪的事?怎么这一个衙门里,全是亲连亲、亲挨亲的?”
“这不跟京师一个理儿么?京师那些名门望族、高门大家,细算起来,不也是家家有亲,户户有旧。”
李燕语笑着说道,邵源泊用手指按着眉间,苦恼的摇了摇头,栾大看着邵源泊,也笑了起来:“爷,这是常理,官要回避,不能知原籍,可吏,那都是地头,盘根错节,代代相传,这呼和县极北之地,又穷又苦,六房三班都不齐,已经算是事少简单的了。”
“唉!”
邵源泊长叹了一口气,用手重重的揉着额头:“这府里来了文书,今年要清查户籍田赋,秋末要查完,我这收到文书,就这会儿了,哪里还来得及?还有这春赋秋赋,这事我得写折子递上去,这呼和县这么个极北之处,一年就一季收成,哪来的什么春赋秋赋的?!
这也太缘木求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