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后,气温升高,山野间升腾起瘴气,入眼皆是白茫茫一片。
大都督奉忠躺在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里,洞内狭窄逼仄,山石嶙峋,稍不注意就会磕着碰着。
他病得厉害,一是淋雨,寒气入体;二是急的,眼睁睁瞧着他的兵将被洪流冲走,大军溃散如泥沙,怎能不急?三是怕的,马为先人墙搜山式一轮轮围剿,他被残存的部下背着东躲西藏,几经戮战才惊险脱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不知还能不能撑过下一轮围剿?
洞口半人高的草丛被拨开,一个人猫着腰端着一碗茶汤走了进来。
“大都督,喝点茶水。”
来人一手托着奉忠的头,一手端碗喂他。
奉忠勉强喝了几口,就摇头不喝了,越喝越饿。
他望着眼前人,嘴唇蠕动了几下,才艰难开口道:“冷都尉,你武艺高强,一个人走应该能突破重围。
我把虎符交给你,你去泉州大营调兵。
这次,一定要把马为先铲除!”
冷巍冷眼看他从怀里摸出青铜虎符,并没接。
几日前他还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如今却只能藏身在这四面漏风的山洞里,奄奄一息。
“卑职不能走。”
不管他出于何目的,冷巍按下他的手,“我们将军交代卑职要护卫好大都督,卑职誓死不离。
再者,事发好几日了,泉州大营要是想来救援早该来了,大都督心里也清楚。
这个时候千万别丧气,再坚持一下!
前几年跟着我们将军打交州时,也是不巧被敌军围困,那情势比这还难还急,直杀得天昏地暗,尸山血海,最后还是我们赢了,硬拼赢的。
大都督要相信我们将军,他这会儿一定在想方设法营救我们。”
奉忠紧闭双眼,无力的咳了几下,闷声闷气道:“这场秋飓风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天要亡我啊!”
冷巍不想看他死气沉沉的样子,说了句“胜败乃兵家常事”
就转身出洞去。
洞口忽然一阵喧哗,头戴草帽的蔡逍急慌慌跑进来,叫道:“打来了!
又打来了!”
奉忠霎时面无血色,挣扎着要坐起来,冷巍上前一把背起他,按照早就看好的撤逃方向带着残余的亲卫向大山更深处进发。
跑着跑着,冷巍察觉到不对劲,停下脚步回望。
“怎地不走了?”
蔡逍急得低吼,“要追上来了!”
“不对。”
冷巍皱眉道。
“哪里不对?”
蔡逍踮着脚也往回看。
一路跑下来,本就病弱的奉忠被颠得头昏眼花,他气喘着问冷巍:“可是方向不对?”
“不,是声音不对。”
冷巍道,“你们听,怎会有交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