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真与人争斗时,内心往往暗含着戾气。
他不会主动挑起事端,然而真打起来了,他必然要对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十倍百倍地奉还。
星凋的晚宴是这样,尤金是这样,响尾蝎暨青依然是这样。
因此,他和容鸿雪一交上手,这股戾气便同样隐隐地控制住了他的心神。
容鸿雪越刺痛击伤他的弱点,他就越怒气滔天,如火如雷,杀意在太阳穴中突突狂跳,执意让对方也加倍品尝这份苦楚。
可他本来就不能对容鸿雪怎么样两边的实力差距太大,一只蚂蚁纵然能够战胜另外一只强壮的蚂蚁,莫非它还能战胜一条毒蛇么
既然此路不通,为什么不去走其它的通路
就拿你来喂招
容鸿雪的眉心轻轻一皱。
以他对局面的掌控力,他完全可以感觉到,场上的风向突然变了。
说句实在话,易真能撑到现在,已经使他十分讶异。
易真身体的任意部位皆可以散成雾气,百分百无效化自己的攻击,而来不及化雾的部分,也温凉坚韧得像是美玉,错手时,有清越的鸣声。
这种奇异到匪夷所思的本领,已叫他见猎心喜,感到无法遏制的兴奋,活像头半饥不饱,又在荒林间嗅到了血腥味儿的野兽。
小真,你确实是个不得了的宝贝。
他笑意狰狞,将这句话淹没在急促的喘息中。
这一刻,容鸿雪既想视奸易真遍体鳞伤,倒在血泊里的模样,又想把他囫囵吞进肚腹,好好体味他的不凡之处。
与此同时,易真的气息为之一新。
他变得更安宁、更轻灵
那种置身事外的豁达与淡然,忽然就冷了他的热血,平了他的愤怒。
他像是在盈盈地起舞。
他的双眼也微微阖上了。
容鸿雪知道,有些时候,肉眼是会骗人的,直觉却不会。
眼睛只靠视线来观察外物,而直觉靠的是全身。
有了眼睛,人通常倚仗视觉,待到抛弃眼睛,剩下的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便要加倍的灵敏。
来,易真也想这样做。
易真的行动变得捉摸不定,容鸿雪的一招一式,犹如打进迷雾之中。
他出拳化掌,五指张开,欲要自内侧揸住易真的手臂,可他仅仅捞了一手的冷风,另一只手也随之落空。
易真的腰肢柔软地盘旋,这一刻,他的动作简直可以用妩媚来形容。
他是流水,是春风,是所有强求不得的幻梦。
容鸿雪专挑易真不慎露出的弱点下手,然而他突然发现,自己已无弱点可挑,因为易真抛弃了攻防一体的打法,此时他浑身上下都是弱点和破绽
但这些,容鸿雪在心里管它们叫作薛定谔的弱点和破绽。
你见他胸骨处空门大开,于是探手出击,手到之处,他已然不紧不慢地旋身闪避,你翻掌横扫,他就像一片飘飞的落叶,随着你的掌风摇摇荡荡,你再向下挑劈,他忽然就凭空拔高了三尺,腰如弯月,正好逃开了你的出招。
一切都是那么轻巧且恰如其分,他像是游离世外的水中月、镜中花,你见他,知道他就在这里,可你抓不到他,只能见他的脸孔恬静而美丽,犹如梦中的幻觉。
可越是这样,越激起容鸿雪的杀心,越使他急欲去折断撕碎,将对方活活摁死在自己的双臂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易真拼着一口真气,他的手穿过飞扬的衣衫,拳脚叠加的虚影,风声和气旋,猛地在容鸿雪脸上掴了一掌,掌声响亮,将他打的头一偏。
“三十招过了,”
易真语不成调,喉头满是铁锈之气,全凭一线内力吊着,“你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