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次在梦中,她一点也不慌张。
在她的梦里,时间无限地拉长,一分钟也可以是一生,所以不用着急,她还好好地端详了霖哥哥的眉眼。
六十多年过去,她竟一点也没忘。
霖哥哥生了一对特别好看的眼睛,用剑眉星目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看得入神了,她又觉得不对劲。
这双眼睛不是霖哥哥的,可又怎么似曾相识。
卢奶奶突然醒来,听到客厅里司芃弹的正是《送别》,才猛然地想起,司芃的眼睛竟有几分像霖哥哥。
她的心,在微微地颤抖。
她知道自己死活不住院,非要留司芃照顾她,是对的。
她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这个孩子虽然年轻,却心沉如海,不会无缘无故来到她身边。
所以她唤司芃进来,问道:“你阿婆什么时候走的?”
“好多年了。”
司芃不敢抬头,怕卢奶奶看见她哭红了眼。
“她走时多大岁数了?”
“七十多岁。”
“你是你阿婆带大的?”
问着问着,卢奶奶摸上司芃放在床沿的手背,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
“嗯。”
“那会你才十几岁,还在念书,她肯定很舍不得你。”
司芃的头埋得更低,气也憋住,因为怕一喘气就会破功,连呼吸都带着哭腔。
她听卢奶奶慢悠悠地讲。
“我帮人带了一辈子的孩子。
老有人问我,婆婆,你可后悔做自梳女?你说有什么可后悔的,凭力气讨饭吃,有地方睡觉,有饭吃饱,有衣穿暖,这一生不就过去了。”
“是啊。”
“可我也会想,要是有个自己生的孩子,会不会开心一点?”
“也不一定。
要是运气不好,生下像我这样的,怕是会一天到晚给自己找气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