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他回身要走,又走上?去拉住他:“我去取药来,你先坐下。”
不?一时,她从内室旁边汤室中取来了金疮药,以及包扎用?的布和?剪刀,见阿勒颜已遣开了宫人,独自回到内室矮几边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此刻时辰已有些晚了,她两?个收到消息前,原本才沐浴毕正准备安寝,所以后殿里一片幽暗寂静。
姬婴走到他面前,将东西都放到了矮几上?,又挪了一盏灯来,在他面前蒲团跪坐下来,拿起剪刀,将他的寝衣轻轻剪开褪去,随后猛地?将刀拔了出来,另一只手快速拿止血布覆在了上?面。
阿勒颜低着头,眉间紧缩,额上?微微沁出汗珠来,一声没吭。
从前姬婴在鹤栖观时,息尘也教过她一些医术,青腰山上?时常会有上?山采蕈的农妇,偶然受了伤,都会由巡山女冠带回观中医治,所以处理起这?样的外伤来,她也还算熟练。
阿勒颜看着她冷静娴熟地?替他止血清创上?药,严肃淡漠的神情与他从前在鹤栖观里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不?禁有些触动,缓缓说道:“察苏出事,是我的错,理应受罪,你别生气了。”
她没有答言,上?完药便拿起布来,慢慢替他将伤口包扎住。
等?包扎完,姬婴扶他在榻上?靠着,正听到外面传来了更漏报时声,已交四?更。
“你睡吧,我没事。”
阿勒颜在软枕上?挪了挪姿势,好让自己靠着舒服一点,随后转头看了看她。
姬婴也实在累了,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令她疲惫不?堪,她侧身躺在榻边,轻轻“嗯”
了一声,不?自觉蜷缩起身体来,昏昏睡去。
第二日?清晨,照旧是一声空灵的罄击传来,姬婴缓缓睁开眼睛,先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阿勒颜,见他紧闭着双眼,面颊透出些微红,她坐起身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片滚烫,看来伤口过深,还是发起高热来了。
她轻轻推了推他,见他艰难地?睁开眼睛,问道:“现觉怎么样?”
阿勒颜摇了摇头,语气滞涩:“我没事。”
这?时有个宫人在内室门外小心?翼翼地?禀道:“大?汗,该去朝会了。”
后殿的宫人昨夜知道里面似乎起了冲突,但阿勒颜提早将众人都遣出去了,所以那些宫人们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见时辰到了,还是照常前来请他出门。
阿勒颜有气无力地?对姬婴说道:“你替我去吧,反正朝中的事,你都清楚。”
姬婴听他这?样说,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暂停一日?吧。”
半晌,一直在门外低着头等?消息的宫人,听到里面传出王后的声音:“大?汗身子不?适,传旨停一日?朝会。”
那宫人听了又将头低了两?分:“是,需不?需要请宫医前来?”
“不?用?,下去。”
这?几个字是阿勒颜汗的声音,那宫人听完回了个“是”
,便匆匆退了出去。
姬婴拉起他的右手把了一回脉,随后起身到柜中翻找她备用?的丹药,从一个小锦袋中倒出了一粒丸药,又倒了一杯水,递给阿勒颜:“先吃一粒丸药把高热退去,我再?去写个方子让人煎药你吃。”
阿勒颜见状,迟疑片刻,随后接过她手中的丸药放入口中,又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姬婴见他吃了药,转身走去小书房里,写了一张方子,叫来忍冬和?当?归两?人,一个去抓药,一个去玄千观找静千讨药引子。
她两?个得令去后,她坐在大?案后面发了一回愣,才起身回到内室这?边看阿勒颜,见他服过药又侧在枕上?睡过去了。
她坐在榻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高热已退。
又过一日?,宫人依旧早早在门口请阿勒颜前去朝会,又说国相有重要奏报,若朝会依旧取消,便要请旨进宫面见大?汗。
阿勒颜这?日?气色稍好些,昨日?高热退后也没再?反复,但仍然无法抬手更衣,所以对姬婴说道:“我没大?碍了,你去罢。”
姬婴点点头,起身换过朝服,又回来看了看他,见他仍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便转身出去了。
朝臣们见这?日?又是王后听政,面色各异,但都还是依礼分列站好。
国相见大?汗依旧称病,皱了皱眉,随后将重要奏报交由宫人呈给了姬婴。
她坐在王座后面,拿起来看了看,是今秋各地?牧场的收成,这?些年帝国在颉利发的推动下,将周边封地?汗国主要的兵权和?牧场收入都归到了可汗庭,这?虽然缓解了可汗庭的财政问题,但也激发了各地?的怠惰与不?满。
这?些矛盾其?实已经持续好几年了,直到今秋,北边两?个汗国因一场牧畜疫病导致收入锐减,而可汗庭还依旧向其?追索季税,终于逼得那两?个汗国宗王合兵造反,说要脱离帝国自立。
国相这?封奏报就是要来请旨派兵镇压的,姬婴看完缓缓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请上?将军斟酌,派遣主将帅大?部主力军马全力镇压,以免其?余汗国争相仿之。”
这?件事其?实昨日?国相与上?将军等?人已议过一回了,国相及颉利发等?人认为此事可以先派使者前去斡旋,如今马上?入冬,若认真派兵,代价不?小。
但上?将军及一众武将则认为此风不?可纵,务必要将这?苗头按住,今日?听姬婴这?样说,上?将军亚利立刻出列说道:“王后此言不?错,我马上?派遣大?将点兵择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