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斐咂吧了一下嘴,想起那时走投无路,撞进某间酒楼的泔水间。
他战斗经验丰富,知道那腿是已经留不得了,便断然挥刃,自己将其砍断——
亲眼见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和自己分离,是一种奇诡的体验。
眼前一黑,好像魂魄脱离了头顶,升至半空,俯瞰着自己断裂开,满地的鲜血。
唐斐用最后的力气给自己包扎了一下,便失去了意识。
红眼睛的硕大肥老鼠溜进来找吃的,见了唐斐被切掉的腿脚——
啊,多么新鲜的血食!
它当场就欣喜若狂,将头埋进他的断肢,吱吱嘎嘎地大快朵颐起来。
这令人头皮麻的动静,让本就浑浑噩噩、痛到神经自痹的唐斐醒了过来,看见这自己被兽类啃噬的一幕,他恶心到了极点。
早就空空如也的胃中没有什么可呕吐的,酸水直接返上食道。
……当然,这些可怖的过往,他没什么可跟唐珂说的。
“这药瘾能戒……”
唐珂黑色面罩下的红唇激动地颤抖,她只抓住了唐斐话中的重点,欣喜若狂,“你是说这瘾能好!”
唐斐舔舔干裂的嘴巴:“我是好了,但是以濒死的绝望和惊吓为代价,你舍得彰哥也经历这些?”
“……有办法总比死路一条强。”
唐斐瞧着这如今生得高挑挺拔的大侄女儿站直了:“你不杀我?”
“你比死了都惨。
我还杀你作甚?”
唐珂收了匕,语气怅然,“你要是真不想活了,我也可以成全你。”
“你要是还在一直给你爹买药,小心邱东羽。”
咕嘟,唐斐吞了口唾沫,干巴巴道:
“只要是扬州城里的那种药,源头都是他在做……他和白圭早就沆瀣一气,所有还在扬州买药的人,都等于掌握在他们手中,你以为你脱离了铜钱会,其实根本不曾逃开过他们的视线。”
“……”
唐珂没再说话,转身脚步匆匆,离开了这条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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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区几番扩建,依山傍水、流泉枕石的一片地块,被城中最大的皇商杨氏买下,开成了最富庶的居宅群落,号为“广陵邑”
。
能再寸土寸金的广陵邑买下一个宅子,是极为有面子的事情。
所有宅子的契据主人,无一不是高官巨贾、地主豪侠,或是一方大势力驻扬州的代表人物。
而作为开商的杨氏,自然更是靠着这笔眼光独到、手笔惊人的大生意,稳稳坐上江南第一富的位置。
广陵邑正中心,杨家的大私宅,就在此黄金地段的最贵处。
一辆低调而不失奢华的马车停在杨宅门前。
家丁搬来阶梯状的脚凳,架在马车边上,车夫恭恭敬敬掀开了马车门帘——
叶拾之仪态端方地提着袍裾,当先躬身出来,继而以手势制止了梯旁弯腰递手的家丁,亲自伸臂,让尾随他之后出车厢的蒙面女子柔柔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