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连着开了几次,章望潮两口子打听清楚了,这回,主要是查生产小组跟生产队领导干部的,需要王大婶那样的贫农过去谈话,夫妻俩稍微放下心,本累的那腰酸背痛的,竟也没感觉了。
有收有种,割完小麦就得赶紧种上花生跟玉米。
等忙过这阵,说书队来了。
约莫有四五个人,全是盲人,公社会管吃管喝,再给点东西带走。
条件略好一点的公社,也许能给个几块钱。
南北已经认识好多字了,也会写,尤其算数,脑子转的奇快无比,章望潮跟凤芝说,这小孩真是好苗子,得去上学,等过了暑假让南北直接从二年级开始念。
什么好苗子坏苗子,南北不大懂,她见人吃完饭都往场里跑,闹着三哥也带她去。
章望生正常上课了,每天下午放学,要走大半个钟头才能到家,等吃完饭,场里早坐满了人,好位子都被人抢了去。
南北埋怨说:“你不能跑着回家吗?那么慢,你看,咱们只能站最外头一圈了,我都看不见啦!”
她踮着个脚,费劲想挤一挤,被人训了,不大高兴地数落起章望生。
这个家里头,她只跟章望生发脾气,不高兴就要说,一见着二哥二嫂又乖又勤快,章望生见她小小年纪那么会演,觉得好笑,但并不说她什么。
天上有月亮,又大又圆,打东山升起来了,照的场里人影儿一清二楚,说书队坐在最中间,他们眼睛看不见,可功夫都在那一张张嘴上,真是神奇,上下两片唇一张一合,无数有趣的人啊事儿啊都跑出来了。
南北骑在章望生脖子上,两只手抱着他脑袋,这一下,坐的高看的远,她心满意足了:
“他们打哪儿来的呀?”
“不知道,听口音跟咱们不太一样,像西北来的。”
“西北在哪儿?远不远?”
“远,远的很。”
“这么远,他们怎么来的?坐板板车吗?”
“不坐,他们走着来的。”
南北惊住了:“可他们都是瞎子,怎么走路?”
章望生让她小点儿声:“别这么说,他们眼睛看不到本来就是个难受的事儿,不能叫人瞎子。”
南北小声嘀咕:“可他们就是瞎子呐,瞎子要怎么出门?”
章望生也不晓得了,他看向说书队,年纪最大的那个得有六十了,剩下的也没年轻人,四五十岁左右。
他们瞧不见东西,天晓得是怎么摸到月槐树来的,这一路,想必遇着了数不清的难处。
说书队自己带着弦子,先说了一段革|命故事,人们都听熟了嚷嚷着换个新鲜的,好听的,领队的李豁子脸上露了笑,他们今天吃了顿饱饭,心里高兴,也下定决心要让大伙儿都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