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子还敢来!”
十五抱紧了杂面馍,这孩子,脑袋大脖子细,只那一双眼灵灵的。
这年景,一口吃的就是命,马老六非要问清楚不行,十五年纪小,可是头倔驴,打死不吭声,只把一双眼瞪着。
女人家心软,凤芝走过来,说:“六叔,叫这孩子走吧,也不晓得是谁家跑出来的,事儿办完了,这孩子赶明就不再来了。”
章望生跟在嫂子后头看,他看见十五了,他一看见她,立马往堂屋跑。
二哥一个人在堂屋坐着,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暂时把外头的一切都忘记了。
“二哥,我看见小妹了!”
章望潮抬眼:“谁?”
“小妹,我看见小妹了!”
章望生过来扯他的胳膊,章望潮动也不动,他晓得,章望生不晓得,小妹早不在了。
那年,他们走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都要死了,哒哒抱着小妹,小妹身上一摁一个坑,半天起不来。
哒哒说他抱不动小妹了,谁都抱不动,哒哒说让小住儿在这歇歇脚,找到吃的就再来抱她。
小妹还能说话,说要三哥抱。
哒哒就说,三哥抱三哥抱,章望生连冲她笑一笑的力气都没有。
章家有许多子女,因着各式各样的原因,只他三个在跟前了。
小妹在三哥章望生的背上长到两岁零八个月,就被放在了路边的石头上,还是那样漂亮,像个西洋娃娃。
章海潮不愿想起那个娃娃,说:“望生,累了吧,过来跟我坐一会儿。”
章望生含了泡泪:“二哥,小妹肯定是找着家了,你去看看,看看吧!”
这一看不打紧,像招了粘虫,甩不掉十五了。
十五是小孩子,小孩子跟那小猫小狗一个样,晓得谁对自己有善意。
章望潮问她:“你从哪儿来啊?”
十五觉得他是个面善的大人,嘴巴张开:“我打南边来。”
南边那可大了。
“你叫什么名儿?”
“叫十五,拜师那天是十五,我就叫十五了。”
这名儿倒好记,章望潮听她口齿挺伶俐,她原是跟着戏班子的,再往前,许是年纪太小,也记不大清楚,因师傅打她打的厉害,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