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两个冤家越聊越拱火,屋内,老爷子说了一席话,沈一拂未失态,唯有指节微微泛着白。
林瑜浦并无疾言遽色。
“今日知儿无恙,是亏苏先生相护,那明日、后日呢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何况,这贼既是家人,如何防御”
林瑜浦大概知悉了沈一隅在饭店中的所为,道“沈二少爷总不能娶了知儿之后,将她当成挂件随身挂在身边吧”
沈一拂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只要林老爷再给我一些时日,我必能解决此事。”
“婚姻大事,岂可作为权宜之论”
林瑜浦沉声道“沈二少爷若真有诚心,何不将碍难之处悉数解决之后,再上门议亲”
这一点,沈一拂实难解释。
原本今夜,他当着众遗老的面求亲,一方面是为救老爷子脱困,另一方面是为了借众人之口,让北京城的人都知道沈家与林家结亲的消息。
如此,那幕后的刺杀主使但凡有所避讳,自可解云知燃眉之危。
至于成亲之事,他做好循序渐进的准备,只待在订婚、筹备婚礼期间拿回沈家主权。
糟就糟在祝枝兰横插一竿子,将今夜的筹谋完全搅乱了。
沈邦到底是驻在北京的军阀,老东西们务必拿捏分寸,但祝枝兰不同这些年漕帮的势力已分散开,七爷手中也仅余河道上的一些势力。
不错。
祝枝兰是可以借着这些势力,半是威胁的要带走林瑜浦,这班老家伙在天津都有生意,明面上顺着台阶下了,私底下谁又能甘心
怕小七一时顾着拆散他们,之后惹出更多的麻烦来。
自然,沈一拂是明白林家老爷子的顾虑。
老人家不敢将孙女儿的终身大事托在沈家这样的家族里毕竟在林老爷来,沈校长同他的孙女儿也没认识多久,很容易被当成是一时热恋的激情。
所以宁可冒更大的风险,选择承小七的这份人情,实是舐犊情深。
沈一拂心情复杂的着老人家“林老先生,我并非急于一时,近来已有不少科学社的亲人受到暗害,我唯恐云知会因他父亲的缘故”
话未说完,林瑜浦极为不悦一敲拐杖,道“沈校长,到目前为止,找我孙女儿麻烦的人,是你的亲大哥。
你要想娶她,拿不出诚心倒也罢,又何必危言耸听”
沈一拂微微换了一口气,“此事非危言耸听,实是另有蹊跷,像之前伯昀在上海时,那些人也并不只”
“够了沈校长,即使是挟恩图报,我也不可能卖自己的亲孙女儿咳咳咳”
说到激动之处,老人家咳个不停,福叔忙去倒水,云知抚着祖父的背,“祖父,您别急,沈先生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是爸爸的挚友,也是大哥的朋友,待我也是真心的”
林瑜浦喘息了好几下,艰难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云知,“知儿,你是打定主意要嫁给他,不要祖父了”
云知心头一震,“我、我不,不是这个意思”
“沈校长说他非娶你不可,可祖父,不同意你嫁到沈家去。”
林瑜浦道“知儿,你的心意又是什么”
她心口一窒,目光从祖父身上迟疑地转向他。
实则沈一拂从那一枪开始,胸腔的钝痛只增不减,他还能强撑着在林老跟前坐直,是怕一旦倒下,再醒来,云知就会被他们带走。
他的心脏沉重地跳动着,每呼吸一口,都像是密密麻麻的针穿胸而过。
但声音还能稳着“小五,你信我的话,至少这段时日”
眼见祖父随时都要栽倒下去,云知连忙截住他的话头,“沈先生,不必再说了。”
沈一拂怔怔向她。
她不敢正对他的眼神,轻声说“我们的婚事作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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