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逸文起身出门,到对面房间,敲两记,没上锁,轻推即开,走进去,潘逸年倚在床头,借着台灯看书,刚汰过浴不久,头发乌湿。
逸文将点心摆在台子上,坐下来说,阿哥最欢喜的,栗子奶油蛋糕,潘逸年说,相亲顺利么。
逸文说,林玉宝蛮好,我俩单纯的不合适。
潘逸年说,哪里不合适。
逸文又讲一遍。
潘逸年不语。
逸文说,我说服小阿弟,去和玉宝相相看。
潘逸年皱眉说,瞎搞一气,老娘也同意。
逸文说,老娘马上打电话去了。
潘逸年不屑说,林玉宝辫子要翘到天上了。
尤其是薛金花、林玉宝的姆妈。
逸文说,这里面有故事。
潘逸年说,当年为了阿弟的眼角膜,薛金花反悔五次,反悔一次加码一次,最后一次简直天文数字,我们家底全部掏空,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和姆妈花了五年的辰光,才把债务还清。
逸文说,还有这种事体,为啥没告诉我和逸武。
潘逸年说,有啥好讲头,那又不能帮忙,还陡增烦恼。
逸文不语,过有半晌后说,阿哥,我今朝在凯司令,碰到姜媛了,冥冥之间,是否是天意。
潘逸年说,不要多想,碰巧而已。
逸文恨恨说,这个脚踏两只船、把我当傻子白相的可恶女人。
潘逸年说,也可以理解。
逸文说,啥意思。
潘逸年说,二弟当初上山下乡,说走就走,啥人晓得要去多久,又啥辰光回来,一年、两年,还是八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既然未来难以预料,只能盘算眼面前、能看到的事体。
姜媛只是做了,大多数女人会做的选择。
没必要耿耿于怀。
逸文冷笑说,是么,我才走半年不到,就和旁人结婚?这算啥名堂经。
潘逸年说,二弟勿要钻牛角尖,既然结局注定要分手,那半年、一年、五年、八年又有啥区别。
早断早了,姜媛还算果断,至少没隐瞒,已经不错了。
逸文沉默不语,昏黄灯光映在面孔上,片刻后,口袋里摸摸说,阿哥有烟么。
潘逸年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烟盒和火柴,丢过去,逸文接住,抽出根烟,叼在嘴边,擦燃火柴,点亮吸了口,吐出烟圈,火柴一直烧到指腹,白灰一段一段的掉。
玉宝早晨四点半就起了,穿戴整齐,蹑手蹑脚的下阁楼,走两步踩到一物,黄胜利的塑料拖鞋,乱拐乱扔,天天如此。
没空计较,伴着呼噜声,摸黑拿起面盆,面盆里有备好的杯子、牙膏牙刷、梳子和毛巾。
开门下楼,快速奔到弄堂里的水槽,漱洗后,也不用照镜子,将头发扎起。
一切准备妥当,赵晓苹睡眼惺松、提着马桶经过,看到玉宝说,去小菜场开称啊。
玉宝说,是,再会。
玉宝骑上脚踏车,锨着铃铛,清脆的叮当声,贯穿长长的弄堂,经过为节约3分钱煤饼、而不得不早起生煤炉的阿奶,经过左右手拎鸟笼、去公园遛鸟的爷叔,经过将隔夜剩饭倒进钢钟锅内、烧泡饭的阿婆,经过蹲在公共水龙头前、奋力刷马桶痰盂的阿姨,还有一些人,被炉烟洇没在迷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