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种事儿历朝历代都有,若要杜绝,无异于难上晴天。
若是大刀斧阔地改,必然触及权贵圈子的核心利益,到时候寸步难行,他们还会怨恨陛下。
如今藩王割据、蠕蠕窥伺,可谓外忧内患,不宜树敌太过,还请陛下三思。”
李玄胤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只是,这事儿就跟咽了一只苍蝇,吐也恶心吞也恶心。
见他默然不语,崔陵就知道他心里耿耿于怀。
像皇帝这种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人,有些事儿确实是难办。
若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没必要,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不过明白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皇帝将册子合上,“啪”
一声扔到一边:“难道朕就听之任之?任由这帮人目无法纪,官逼民反?”
崔陵笑道:“可办,可杀,但还是那句话,值此忧患之际,不可树敌太多。
皇室宗亲、士族门阀、豪强大臣,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帝阴着脸沉吟了许久,神色恢复了往常:“依你之见,朕该以谁开刀?”
崔陵的笑容颇有些别样的意味:“河北士族,大多为前朝遗民,垄断着举国上下大多的土地资产,朝中早就怨声载道。
光太傅一人,在老家的田产便高达二十多万亩,行贿索贿,官商勾结,当地民众无不称怨。”
“可太傅在朕登基之初颇多佐助,朕拿他开刀,岂不是太没情味?拿什么堵那悠悠众口?”
皇帝低头喝一口茶。
崔陵明白他言下之意,又笑道:“恰恰如此,世人只会称赞陛下秉公执法,哪怕是太傅也绝不姑息,于陛下圣名、我朝树威有利无弊。”
“你就全无私心吗?”
皇帝瞥他一眼。
崔陵笑道:“臣与陛下是一条心,陛下心中所想,便是臣之所愿。”
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明白,皇帝不会对河北士族赶尽杀绝,不管是河北还是陇中,任何一方坐大而无掣肘都将成为皇帝心腹大患。
而且也怕打压太过,河北的豪强士绅和几个节度使联合起来造反。
好在河北那几方势力,也不是一条心。
皇帝和崔陵谈事,舒梵便先回了含光殿。
此次出行,皇帝打算在这里待上半个月,一应事宜准备得匆忙,舒梵便从就近的康华园抽调了一批宫人过来侍奉,很快就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虽名义上只是个品阶不高的女官,宫里人都知道,她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持金令可随意出入紫宸殿,手里握有大权柄,都对她很是尊敬。
“姑姑,您去休息一下吧,这边我们来看着。”
一个小宫女讨好地给她递来手炉。
舒梵摆摆手:“你们先去用膳吧。”
待她们离开,她随手取了书架上的一本书打开,发现里面都有批注。
看字迹,应该是李玄胤书写的。
墨迹早就干涸暗沉,想必写了有些时日了。
闲着没事,她随意翻阅了几下。
他的字很好看,大开大合,笔走游龙,可谓形神兼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