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卿望着李忠,认真道:“我相信您不会伤害我们。
李忠默了默,把那些名籍文牒扔到桌子上,“你既然知道我们不想出去,那就该知道这些东西于我们而言是无用的东西。
“你们不想出去,却不代表你们的下一代、下下代不想出去。
裴元卿看向远处那些嬉戏的孩子,清冷的嗓音透着股严肃,“这个天下已经是大昭的了,你们总不能让这些孩子就这样一直与世隔绝的住在山上,难道以后他们不读书?不考功名?不学本事谋生?他们需要一个正当的身份。
“他们能考功名?前朝将士的子女难道还能入朝为官么。
李忠嗓音含着几分讥讽。
裴元卿声音肯定,“只要他们效忠于大昭,那么就能。
李忠神色有片刻的怔愣,沉思良久,抬头凝视着裴元卿,意有所指道:“办理名籍文牒可不是小事,你帮我们讨要,太子就给你了?我们这些前朝的臣子隐匿于此,太子竟然都不追究?他就如此信任你?
苏灿瑶心道何止于此,裴元卿昨天才跟太子提的,今日一早这些名籍文牒就已经办理妥当送到他手里了。
裴元卿微微避开李忠的目光,轻‘嗯’了一声。
李忠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倏然笑了一声,似叹非叹道:“我跟你这小子还挺有缘。
裴元卿转过头看他,“……什么?
“想起一段往事罢了。
李忠徒自笑了笑,坦然回道:“你没猜错,我是前朝守将,真名邱广平。
“邱将军?裴元卿诧异抬眸。
他曾经在县衙里的县志上看到过邱广平的名字,是前朝有名的将领,只是新朝建立后他就隐匿了踪迹,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苏灿瑶心底油然升起一股钦佩之情,前朝名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铁骨铮铮的将军呢。
“李叔,您刚才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苏灿瑶按捺不住激动,小心翼翼的插嘴。
她主要是好奇,不想错过听故事的机会。
李叔是前朝的将领,肯定知道很多有趣的故事,有过很多丰富多彩的经历!
李忠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敲了
敲,望着远处山间飞过的鸿雁,徐徐道:“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苏灿瑶期待的望向他。
“当时我是负责守城的将军,战火纷飞,敌军火力凶猛,我带着部下坚持守了城池七日,没等到援军,却等来前朝皇帝的一道圣旨,命我丢下百姓,带着将领们撤退。
苏灿瑶脸上兴致勃勃的神色淡去,眉心渐渐拧了起来,忽然意识到,李叔身为前朝将领,面对山河破碎,心中恐怕十分凄苦。
“我接到圣旨,不忍丢下城中百姓,艰难抉择后,我决议抗旨不遵,带着将领们继续守城。
“可惜城中余粮将尽,兵力不足,我们只坚持了五日,城门还是破了,敌军没有大肆屠城,反而极有耐心的安抚了慌乱的百姓,那一刻我就意识到前朝气数已尽。
“我当时心灰意冷,既不想投降,也不愿再追随旧朝,就独自离开了那里。
李忠顿了顿,望向裴元卿道:“我在路上救了个被追杀的女子。
裴元卿神色一动,震惊地抬头望向他,眼中不自觉浮起一抹紧张。
李忠笑了下,“那女子姓裴,说她要去上京,我当时左右无事,正不知该去往何处,见她手无缚鸡之力,就索性沿路护送她入京。
“当时世道太乱,一路都是打打杀杀,裴夫人还怀有身孕,因此我们走的极慢,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才好不容易抵达京城。
裴元卿心头震颤,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埋藏在心底十几年的疑惑、追问,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
其实他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父皇的孩子,因为他相信以母后的品性,如果他不是皇子,母后要么会说出来,要么会想办法把他送出宫,不可能欺骗父皇,更不可能混淆皇嗣,这才是他怨恨父皇的根本原因,他恨他不信任母后。
可他作为被怀疑的对象,除非有确凿的证据,不然他无法说自己肯定就是父皇的儿子。
如今他终于知道了答案,却觉得都已经不重要了。
父皇相信与否,于他而言都已经不再重要,他一直以来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如今终于知道了这个答案,这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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