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徐倓的将军带人进府来‘劝降’时,意外撞破了西边山墙照壁的秘密库房,里面金银珍宝数目之多,远非卫国公府经年积攒能有的数额。
那徐倓冷眼一扫,没有穷凶恶像当即没收那些珍宝,却板着脸让人登记造册一番。
厚厚两本册子啊,每一笔都将是卫国公府被钉死为国之巨蠹,九族不保的罪状。
因为本朝太|祖庶民出身,生平最恨贪官污吏,开国时便定下律法,凡是贪墨一律重惩,动辄斩扒皮,祸连九族。
若说前面两桩罪责掺杂私情纠葛,庆王将来用来作可能不那么名正言顺。
可如今,只刚被揭的巨贪这一项,便足以让庆王理直气壮送卫国公府全族上下去见阎王,而天下人无法指摘他一句挟私报复。
曲静胜一听秦老夫人的话音,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
她收礼时有多干脆,截断秦老夫人的求情便有多利落。
“我以为此番前来探望静质只是亲戚之谊,万没想到……”
曲静胜浅浅叹息,似乎极为失望,“各位回去吧,如今一切未定,诸位的请托只会陷我于不义之地,显得我这人不知天高地厚,张狂至极。”
在场众人无不知晓这是她的托辞。
什么叫一切未定?
是,庆王这会儿是还未登基。
可一切不过迟早的事情。
自古以来,无论是不是正经传位御极的新帝,登基前都要与上表请求登基的百官装模作样谦让一番,三辞三让的戏码得做足,如此方显体面。
他们可听说了,早在庆王刚入城时,已有官员上表请他继位了。
再推辞几次,外面便该传来庆王登基了消息了。
新帝继位,紧接着肯定是该赏的赏,该杀的杀。
他们曲家作为景佑帝的忠实拥趸,庆王的眼中钉,康和郡主的肉中刺,届时再去求情已经晚了。
可曲静胜先把话撂下了,他们如果坚持继续求情,肯定会把人得罪了,反倒适得其反。
一行人面面相觑,若让他们就此回去,又颇不甘心。
毕竟才送出去那么些好东西。
收了礼不办事如何能行。
最终还是秦老夫人拿主意,软硬兼施,蔼然诱哄道,“璨璨,祖母知晓往后肯定会随你母亲居住,不会再回这注定落败的国公府。
可你到底姓曲,令煦也是我们曲家长房长孙,往后要承继宗族,兴旺门庭的。
你们姐弟关系素来亲近,你总不愿意看他将来接个烂摊子,成日焦头烂额。”
“一家子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今日帮我们也是帮自己与令煦。
人生在世,祸福旦夕,日后但凡有个万一,你们姐弟也多个帮衬不是,终归独木难成林。”
老人家苦口婆心,情真意切,瞧着当真是慈爱塑骨。
曲静胜似笑非笑,她早在四年前已见识过这副慈悲皮囊之下的不堪冷酷,丝毫不为所动,四两拨千斤道,“祖母也太忧心了些,卫国公府是有丹书铁券的开国功臣,此番又主动上缴颇多奉景佑帝之命从民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如此识大顾大局,来日新君继位,只有大力褒奖府上的,岂会有难?”
秦老夫人上了年纪,脑子却依然活络。
再加上曲静胜言语中的暗示并不隐晦。
她迟滞须臾,蓦然瞪大一双浑浊眼瞳,一张橘皮老脸上的纹路都撑开不少,不敢置信道,“是你故意引来那徐倓的?你是如何知晓府上宝库位置的?”
徐倓现宝库时并未张扬,除了登记造册外,东西未曾取走分毫,现在还在原处藏着。
从始至终,宝库被掘之事除老国公夫妻外,只有长子曲邕知情。
至于其余的偏房亲眷,到现在还蒙在鼓中。
只当此番纠集来寻曲静胜求情,是求她在庆王与康和郡主面前美言几句,宽宥曲家在过去四年里效忠景佑帝、故意折辱康和郡主母子的无知无理,从轻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