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敛着,小心翼翼在炕前圆凳上坐下。
瞧那模样,恨不能离他十万八千里。
她这点小心思皇帝得一清二楚,先是一股子气冒上来,后来气极反笑,竟能耐着性子问她“你这一病,连眼睛也瞎了”
“什么”
她茫然抬起头,整张脸白得吓人,眼中透出无穷尽的仓皇。
“罢了。”
皇帝也不知道自己气些什么,按着规矩她是该坐在圆凳上。
识相且知道分寸,这本是件好事。
放在她身上,却并不让人愉快。
“朕听说你病了。”
“小女素有旧疾,那日出去见了风,故生此病。”
跟皇帝说话,得再三揣度着说。
稍有不慎,就成了他发作的理由。
黛玉嘴里发苦,心里暗道,苦药汁子吃了这些年,皇帝一来,就叫她耗费心血来周旋。
在这宫里长久待着,只怕病是不能好了。
吹了风而生病皇帝简直忍不住想笑,只怕是叫吓出了一身汗,叫风一吹才得了风寒。
娇滴滴的贵女真叫人头疼,日头稍大风稍冷,就能叫人病歪歪。
“你们林家虽是香清流之家,养孩子未免也太精细了些。
你哥哥体弱,如今你也是这模样。
可见太过娇惯孩子不是好事,朕若有了皇子,必定要让他文韬武略,无所不习,这才是我大应的好男儿。”
“皇上的孩子自然是人中龙凤,林家不敢相比。”
他们慕容氏手掌天下,总归都是好的。
皇帝做久了,连谦虚也忘了。
堂堂天子,拿儿子和朝臣的孩子相比。
黛玉暗道,更何况,他怎么教儿子与她有什么干系,何必说给她听
皇帝轻咳一声,也自感这话说越界了。
摩挲着手掌,见她双手交叠在膝间。
许是
因在寝殿里,故而身上的绸衣衣袖较平日里的衣裳短一些,露出一截欺霜塞雪的手腕,像凝住了的羊奶糕,比之左手腕上的白玉镯,竟分不清是她的手白还是镯子更白。
瞧得时候长了些,黛玉觉得自己像是被盯住了。
后背毛毛的,就是低垂着脸,也能感知到他的目光。
在这股气势和威压下,连端坐着不说话都成了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