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望生眼睛钝涩:“六叔,你不必为?我说话的?。”
马老六喉咙嗡嗡响,像是卡了痰,章望生慢慢扶他起来,他说:“章家就剩你自个儿了,我不能活生生看着你叫人冤枉。”
这种长辈式的?关爱,是记忆里很遥远的?事情了,章望生低着头?,马老六手搭他肩膀上:
“望生,我不要紧,你先回家去吧,我估摸着你婶子过会儿得来。”
马老六的?媳妇不喜欢他跟章家来往,章望生晓得八福是婶子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来。
拔出来了,肉扯着皮,筋连着骨,太痛苦了。
他歉疚地看马老六,这一眼,马老六什么都懂,他苍苍叹气:
“我那小子,就是那个命,人有?时候得学着认命,不认命,日子过不下去啊。”
章望生恍惚听着这话,他在回去的?路上,碰见南北,南北听说马老六出了事,找过来,见章望生一个人走在路上,飞奔过来:
“六叔呢?六叔人呢?”
她怕马老六出事,怕得不得了。
“六叔在卫生院。”
章望生的?语气,叫她安心了些。
她紧挨着章望生走,两人的?影子粘在地上。
回到家,章望生打算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回头?去看望一下。
南北见过邢梦鱼了,她跑去知青宿舍,几个人在那说话,邢梦鱼有?些愣头?愣脸地坐那,她很漂亮,一看就甩人一大截的?漂亮。
南北觉得她一定就是章望生提过的?女同学了。
“袁金枝怎么说了?她要是组织大会叫人□□你怎么办?”
南北淘洗着荆芥,她本来特别?担心章望生,可晓得了邢梦鱼这号人物?,她心里烦闷。
章望生疲惫地坐石条上,摇摇头?。
南北说:“你说的?那个女同学,是邢梦鱼吗?”
章望生很累,他被袁金枝审讯了半天,又送马老六就医,心力交瘁,他什么都不想?说,便躺了下来。
天井旁的?树,枝枝叶叶把苍穹割碎掉了,视野也是碎的?。
南北见他这样,也就不问什么了,等做好捞面,喊他起来吃饭。
过了几天,没什么动静,章望生照例被罚去劳动,劳动日益繁重?,却没有?在大会上说新的?罪名,他的?罪名,无非还是臭老九。
每天都要写悔罪书?,写思想?检讨,和其他一同被改造的?人一起,上台说一样的?话,背一样的?语录,写一样的?材料。
监督他们的?,是李大成。
李大成跟他们这些人说话,必以脏话开口,年纪大的?那位教师,因为?抬土块慢了些,被他一脚踹趴下,髋骨断了,哀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