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望生?只?能?先把围裙摘了,套袖摘了,跟老两口说过会儿再弄,他急匆匆到屋里,赶紧拿香皂先洗手,怕一手鱼腥味儿熏到她。
“我不知道你这么快回来,要是知道,就?去车站接你了,跟家里闹不愉快了吗?”
南北语气很?冲:“谁能?叫我不愉快?除了你,谁能?叫我不愉快?”
章望生?把毛巾挂盆架上?,走过来:“嫂子这是秋天那会打的了,她要是晓得你来,肯定?也会给?你打一件。”
南北脸紧绷着:“谁稀罕?我稀罕一件毛背心吗?”
章望生?说:“我也是今天才从月槐树来,见了好些人?,我跟嫂子说你现在住我这儿,她叫我拿这个给?你尝尝。”
沙发上?放着大包小包,很?显然是没来得及收拾,章望生?拿出?芝麻糖,长条的,全是芝麻,芝麻可不便宜,芝麻糖很?珍贵的,这是凤芝自己叠的。
章望生?蹲下把芝麻糖给?她:“尝尝,可好吃了,又香又脆,嫂子说家里今年芝麻下得多,她特地给?咱们做的。”
南北抬眼看?他,她开始捶他,打他,她真是太委屈了,委屈得像个小孩子,没有人?爱她,她眼巴巴看?着人?家都相亲相爱的,那原本就?是属于她的,可失落了十年。
章望生?任由她打,他想,只?要能?叫她舒心些,不那么痛苦,她怎么对他都好,她想要什么,他都能?给?了,只?要她还愿意要,她怎么又淌眼泪了呢?也不出?声,光是淌眼泪,章望生?伸出?手,给?她轻轻抹掉,嗳,眼泪跟珠子似的,滚了又滚,又把他的心烫得全是泡。
他弯着腰,先是去亲吻那些眼泪,又去亲吻她的嘴唇,把她的伤心都给?咽到肚子里去了。
南北把他嘴唇咬出?了血,两人?嘴里都是咸的,腥的,血和着泪,一统吞吃了。
他太清楚她恨他了,她的爱跟恨,是一样的,他对她很?早之前就?有见不得人?的心思,现在他也不用顾忌什么了,再也不用顾忌,那就?叫时间一点点来修补吧,一年不成两年,两年不成年,十年,二?十年,直到他死,他得健健康康活着,好能?爱她。
他能?被允许爱她,这可真是苍天对他章望生?厚爱,他怎么这么幸运呢?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她在咬他,咬得很?疼了,章望生?还是很?温柔很?缱绻地亲吻她,他好像亲不够,怀抱着他的心肝儿,南北被亲得脸发烫,她慢慢不咬了,手往他脖子里伸,脖颈里真温暖,她又像少女时期那样缠他了。
手底是男人?的骨架,真迷人?,南北有些晕晕乎乎地想,这是她的了吗?反正不要去想了,先拥抱着吧。
她跟小孩似的,喜怒不定?,刚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这会儿又亲亲热热叫三哥,叫得章望生?立马把灵魂卖给?魔鬼都愿意。
南北是想咬死他的,看?他痛不痛,可男人?给?的亲吻太迷醉了,她又想起自己爱他,他现在就?在身边,不是个念想,是个活生?生?的人?,跟她接吻呢,她脸色酡红,心跳加快,很?投入地给?他反馈。
那老两口还等着章望生?腌鱼,见他老不来,打窗户那瞧了一眼,哎呦,真是的,章同?志正搂着家属亲嘴,大白天真不害臊啊,怎么好好的个初二?,亲起嘴来了?大过年的,你说是个什么事儿?
老两口说看?不出?这个章望生?这么不正经,一个大男人?,不好好给?他们腌鱼,非得这会儿,你看?这事儿闹的。
亲嘴就?亲嘴,也不晓得拉窗帘。
老头说:“听说他家属是美国回来的。”
老太太说:“美国人?就?是不正经。”
老头说:“美国人?兴结婚再找,再找还能?离。”
老太太说:“咋,你想跟我离婚是不是?”
老头就?嗐了一声:“我这说人?美国的事,干嘛往自个儿身上?扯。”
老太太哼道:“我看?你就?是想跟我离婚了,才说人?美国兴离婚。”
老头说:“你这个人?,一辈子就?爱瞎发挥,上?纲上?线。”
老太太说:“你污蔑谁呢,谁爱瞎发挥?”
老头求饶:“我,我,我爱瞎发挥,行了吧。”
老太太说:“不行,咱们得把这事掰扯清楚。”
两人?还是吵起来了,章望生?只?得出?来,继续给?他们腌鱼。
院子里的人?,不免在一块儿要说两人?的事,都是私下说,觉得两口子有些神秘,也不晓得南北干嘛的,光听说美国回来的,那就?更奇怪了,猜她八成美国混不下去跑回来了,否则,没有出?去再回来的道理。
要么就?是,章望生?这以后也得走,到时两口子都拿美国绿卡,过好日子去啦。
相比后者,旁人?更喜闻乐见是前者那么个情况。
但也就?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见了面,客客气气打个招呼,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一切照旧。
年后南北见了一次章望海,两人?挺能?聊得来,说起在海外的感受,很?有共鸣,融入很?困难,久了也就?真得他乡变故乡,尤其有了家庭,家人?在哪儿,哪儿就?是家。
章望海说:“我真不晓得自己是哪里人?了,算半个中国人?吧。”
他讲了很?多马来的事情,南北脑子里,全是猴子、雨林、各种颜色艳丽的鸟,好像大哥浑身湿哒哒的。
她很?自然地喊章望海大哥,愿意亲近他,她想到可怜的二?哥来,二?哥埋葬在月槐树了,不会再生?,活人?想着死人?,历史的一页就?那样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