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要接盘子,泉英说,汰过手么。
秋生说,没。
泉英说,先汰手去。
秋生笑笑,汰过手回来,秋生爷娘和泉英,已经围桌落座。
秋生坐下来,才明白阿爸为啥这样讲。
秋生娘一向手紧,生活用度抠抠搜搜。
夜饭原打算简单点,就着八宝辣酱吃泡饭,没想到泉英突然来了,急忙去光明邨,排队买了酱鸭和四喜烤麸,又炒了盘鸡蛋。
秋生爸爸要吃杯老酒,把手边的泡饭,推给秋生,秋生挟起一块酱鸭给泉英,泉英说,我最欢喜吃酱鸭,尤其光明邨烧的鸭子。
秋生看看姆妈脸色,也挟了块递过去,秋生娘把碗用筷子一挡说,秋生吃,泉英也吃,那年轻,多吃点。
秋生收回手,觉着阴阳怪气,笑说,年纪大就不配吃了么。
秋生爸爸一喝老酒,鼻头就红,粗着嗓说,老太婆,不会讲话就不要讲,当哑子。
秋生娘说,我又没讲错。
秋生爸爸嗞口酒说,老太婆,还讲。
秋生吃着说,姆妈,这酱鸭几钿一斤。
可算是问到秋生娘的心坎里,秋生娘一口气说,平常辰光呢,光明邨的酱鸭两块八一斤,还有折扣,今朝买的太急,一分折扣没,还骨头多肉少,四喜烤麸也一样,金针菜和黑木耳一点点,今朝真个亏大了。
所以讲,泉英下趟再来,提前打只电话,我也好早做打算。
秋生爸爸不搭腔,泉英不搭腔,秋生只好说,皆是我的错好吧,是我忘记帮姆妈讲了,下趟注意。
秋生爸爸说,没完没了。
泉英不搭腔,津津有味吃酱鸭,秋生娘眼睛瞪瞪秋生,低头吃泡饭,不吭声了。
吃过夜饭,泉英要汰碗,秋生娘说,不用,难板来一趟,就使唤秋生未婚妻汰碗,邻居会讲,我这老太婆不懂事体。
泉英笑笑没响,秋生爸爸吃老酒吃的醉醺醺,挟起折叠帆布床,往弄堂乘风凉。
秋生漱过口,泉英也讨过杯子漱口,秋生去卧房,换了一件短袖衬衫,喷点花露水,俩人拉着手,出门去荡马路。
经过灶披间,秋生娘正在封煤球炉,秋生说,姆妈,我们走了。
秋生娘头也不抬说,嗯。
弄堂里,秋生爸爸躺在床上打呼噜,秋生唤两声,放弃。
俩人出了石库门,商量去国泰看电影,从陕西南路穿到淮海中路,辰光还早,慢悠悠往前走。
泉英说,我有桩事体,本来准备饭桌上讲,但看那姆妈不高兴,就没讲。
秋生说,啥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