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生存状态应该是用不着担忧的,贺兰再坏,总还怵着舅舅,否则临走不会关照她隐瞒此事。
舅舅若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弄个鱼死网破,他也讨不着便宜。
她这会儿只是不舍,这不是祸从天降么她原是满足于做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卑微地着,想他的时候见一面,即便他毫不知情,对她只有长者的关能和他说得上话,听他叫她一声暖,她也足意儿了。
可是这种感情太边缘,所以老天爷不过眼,连这么点点的寄托都不肯留给她了她仰在隐囊上一阵心酸,所有的委屈不安全融化在泪里,从眼角滚滚落下来。
香侬团团转,“这么的不成,哑巴亏吃了会撑破肚子的凭我们急死也没有用,还不及爷们儿一个小指头。
依着我,同舅爷交个底的妥帖,反正早晚要叫他知道的。”
布暖一味地摇头,“舅舅知道了势必不会罢休,回
头惹得贺兰搓火,不管不顾地抖出来。
我是不打紧的,舅舅怎么办他好不容易坐上了这个位置,别为了我功亏一篑。
还有我阿耶阿娘,我辜负了生养之恩已是大不孝,再给他们带去灾祸,我岂不惟其该死”
“那就叫舅爷差人把他灭口”
玉炉咬牙切齿,“横竖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惯了,杀个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香侬吓了一跳,“你这丫头脑子里想些什么也亏你敢说出来你当杀人和杀鸡一样么死个国公多大的事,不把长安掀个底朝天才怪你去同舅爷说,让他派人暗里诛杀贺兰敏之,他不先把你宰了”
玉炉耙耙头皮,“这不行那不行,来只有按贺兰指的那条道走了或者咱们去找蓝将军,他有没有办法可想”
布暖把手覆在眼睛上,困乏道“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舅舅也好,蓝将军也好,他们跟前别露口风。
倘或去兰台供职能换来日后太平,倒也颇值得。”
香侬迟疑道“女官甄选只怕严苛得很,查起身家来”
布暖冷笑道“周国公神通广大,这么点子事办不成,就不是贺兰敏之了。”
香侬背靠着五斗柜寸寸蔫下去,临走时夫人千叮万嘱叫护娘子周全,如今闹得这样,回了东都也没脸见家主。
便道“既这么,我明儿回了长安去国公府求见,求他让我跟着娘子随身侍候。”
她边抹眼泪边道,“你自小身边没离过人,只身到那里怎么料理我哪怕是拜个宫婢,在兰台打杂干粗活也使得。
好歹日日能见,我心也安了。”
布暖仍旧摇头,“快别说宫婢,做了这个一辈子就交待了。
兰台虽不及凤阁机要,到底能供职的女官少之又少,何况又是两年短役,多少人挤破了头进不去”
她勉强地笑,“也好,两年时间挣个七品芝麻官做做,将来役满了嫁个好人家。”
如今只有拿这话来安慰自己了,一入宫门不知是怎样的光景,舅舅娶妻生子,她半数的未来断送了,还谈什么嫁人
玉炉着她只顾叹气,“这个贺兰敏之大约是你命里的煞星,瞧他生得停匀,偏花大力气来折腾人,什
么趣儿呢”
前面园子里花鼓敲得嗵嗵响,伶人咿咿呀呀吊着嗓子唱变文,想来这顿饭不吃两个时辰散不了。
她坐起来抿抿头,指着食盒道“布菜吧,做不做女官,气还是要喘的。
被他搅和了半天饿得头昏眼花,才刚想骂他,提不起来力气来。”
玉炉忙提过篾藤篮子打开盖儿,大鱼大肉上了满几,还很令人意外地掏出瓶桂花酿,往布暖面前砰地一摆,豪迈道“喝两口壮壮胆儿,要是醉了就睡觉。
回头老夫人问,我就说娘子中暑头疼歇下了。
人说一醉解千愁,醉了就能豁出去,就不用想那些倒霉事了。”
是有这说头,酒壮怂人胆布暖拉过茶盏满上一杯,边闷边道“我这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收梢,等我走了你们就回洛阳去吧香侬找你的账房先生去,玉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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