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枂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走着走着,他停下来,转过身,把肉放下,用袖口擦擦江琸的眼泪,他声音很浅,很淡,不细听都听不见:“琸琸,如果遇到好的,就去试试吧。”
江琸绷不住,哭出声来:“你干什么?”
江枂听她哭就心疼,他手有些僵了,想给她擦却擦不净:“哥跟你试过了,还是喜欢一个人生活。
琸琸对哥那么好,是不会为难哥的,对吗?”
江琸甩开他的手,哭得更大声:“我是问你,你干什么!”
江枂嘴唇有轻微的抖,疼透了身子,影响到了所有器官:“你不是盲人,你不用跟我走盲道,你也没必要把看过的电视再讲一遍给我听,你一个人走这条路只需要二十分钟,你不用跟我走上一个小时,你……”
江琸没让他说完,握住他的手,就贴在她的脸:“哥,你别听那些婆子胡说八道,琸琸不委屈,从不委屈。”
江枂掌心贴着她的脸,她一直在哭,他擦不干净,冷风也吹不干净,它们攀在她的脸上,都是凉意,他想给她捂热,可他的手也凉,他想抽回手来,又怕这一次抽回来,他就再也不能摸摸她的脸。
江琸小步走近江枂,跟他的脚尖相对:“她们不能上嘴皮碰碰下嘴皮就夺走你,我这么多年小心翼翼,怕你知道,怕你不知道。
他们凭什么?你告诉我她们凭什么?凭什么我的人生要她们来决定?”
江枂第一次觉得自己瘦弱,只是心疼而已,怎么会突然就站不住了?
江琸搂住他,脸贴着他的胸膛:“老天不曾厚待我,所以谁都可以对我落井下石吗?我拥有的东西很少,不够换一个你,那我就不能赊账吗?佛说十世,我每一世都交出去还不行吗?我就要你这一世不行吗?不行吗哥?”
江枂还是狠心扯开她,转身走。
江琸想追,摔了一跤,磕了腿。
她抬起头,看着江枂,哭声里掺和着心碎,“哥……我疼……”
江枂没有颜色毫无变化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一把琴,他摸了那么多遍,却从来不知它的样子,这一回他好像看到它了。
他慢慢走近,突然它的弦断了,他有些失落,想把它拿起,却发现脚被钉子钉在了地上。
他动弹不了,再看那把琴,弦还好好的,那是什么断了?他低头看自己,胸膛被掏空了,连接心脏的血管已不堪重负,要提前告老还乡了。
他恍然意识到,原来,是他的心弦断了。
他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人醒豁过来,他的世界还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万物都陌生。
……
他转过身,快步走过去,浑身颤抖,双臂却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他怕弄疼她,更怕她发现会笑话他,大男人竟然会这么害怕,只是让江琸离开他好好生活,他竟然会这么害怕……
江琸说她疼,她已经那么疼了,他怎么还伤她呢?
她不过是没被善待过,只喜欢自己的哥哥,她又没有错。
她从小被他养大,他了解她的一切,没人比他更知道她,他要把她推给谁呢?谁能照顾好她呢?这世上哪个人值得信任呢?
他还在胡思乱想,江琸已经抱住他的脖子:“哥,我上小学的时候你被摩托车撞了,没来接我,那天所有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可害怕了,老师担心我,把我带回了家。
后来校门口小卖部的阿姨说,你胳膊上裹着纱布匆匆跑来,找不到我都要急哭了,你到处问人有没有见过我,你说你这辈子都不会把我丢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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