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影是一个行动力极强之人,她追到安京城来,无非是想夺回红宝石同心锁。
她亲眼见到李南絮将同心锁收入了囊中,当日沐凡折返回来取此锁,八成也是授意于李南絮,说不定李南絮已经意识到此物的特殊。
这样一件特殊的物什,他会放在何处?
有没有可能随身携带?
适才在同兴楼吃饭,顾彦椿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要去王府查案的消息透露了出来,而近来京中尚未侦破的大案,除了公主被害案又能是何案?李南絮是此案的督办官,他这样一个喜欢亲力亲为之人,定然会亲自到场。
如此考虑着,轻影只身来到了宣王府。
逝者已经入殓,再有一日便要下葬,宣王府中白绸高悬,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宣王夫妇白人送黑人,痛心不已,宣王妃一席素衣立于灵堂中,身侧是被鲜红寿衣包裹严实的逝者遗体,她却一眼都不敢看,仿似一根悲情的老树守护在逝者身侧,默默流着泪。
“锦禾是为天下大义而不幸殒命,本宫已经通知了礼部,以公主的最高仪制将锦禾厚葬。”
太子李南晟焚香追悼完,安抚宣王和宣王妃道。
宣王极尽克制,尚能表面平和地回应太子“多谢”
之类的言语,而宣王妃已哭得近乎呆愣,听不见外界的杂音,也不愿意说一个字。
李南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眼下局面,他一个提议和亲的高位者说再多宽慰的言语,也无法抑制父母失去儿女的悲伤,反倒有可能在伤口上撒盐。
他一脸无奈地看了宣王妃一眼,从灵堂中退了出去。
很快,又有一颀长身影上前来。
宣王妃举目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气急败坏地朝那人而去,“啪”
地一声打掉了他手里的香:“谁允许你来的?你给我滚,滚出王府。”
李南絮看着摔断在地的香,还有残存的烟在往他脸上飘,他低着头,半晌未语。
宣王见状快步走到二人中间,将宣王妃拦在了身后,道:“景王,你叔母悲伤过度,行事有失分寸,但她是你的长辈,锦禾又是在你的护送中遭遇不测,这声责备,你该受。”
李南絮捡起断香,再度在白烛火焰中引燃,道:“叔母要打要骂,侄儿绝不还嘴,只是希望叔母在泄完心中的不满后,给侄儿一个弥补的机会。”
“机会?”
宣王妃一边流泪一边冷笑着,质问道:“给你机会,那我的禾儿呢?她可还有半分机会?景王,我是将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交到你手上的,你作为送亲使,既没有护住我的禾儿,又有何脸面回京?还敢大言不惭地站在这灵堂下,要我这个丧女之人给你一个机会?你觉得不可笑吗?”
李南絮不想同宣王妃起争执,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为逝者烧了一把纸钱。
宣王妃却再度踢翻了烧纸钱的铜盆,场面一度陷入僵持,隔岸观火的追悼者也都交头接耳起来。
“王妃娘娘。”
轻影在一侧观望良久,眼瞅着李南絮被宣王妃劈头盖脸地责骂了一通,实在沉不住气了,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道:“景王殿下是送亲使,不是锦禾公主的护卫,公主的护卫乃禁卫军,若要说保护不力,也是禁卫军保护不力,更何况,公主北上和亲一事并非景王促成,也不是景王提刀杀害的公主,王妃娘娘不能因为泄无门,便将所有怨气都撒在景王身上。”
轻影一番话说完,所有人都朝她望来,眼神或诧异,或抵触,但却无一人站出来反驳。
轻影不屑地扫了一眼这些陌生面孔,一扭头,看向了李南絮。
她看到他低头不语的黯然模样,没来由地联想到了他受尽冷眼的过往,心中无端一拧。
铜盆的纸钱烧了一茬又一茬,灰烬在流动的空气中升腾,有的还带着火星,微风拂过,仿似雪花一片片飞舞在两人之间。
她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竟将这朝堂当作了江湖,去为一个皇子伸张正义。
李南絮也定定看着她。
不知是震惊于她的到来,还是震惊于竟有人维护自己,他自己也分辨不清这种复杂的情绪。
他只知道,这一瞬,有一个少女散着灼眼的光芒,似暖阳破云而出,一寸寸照在他封闭而坚硬的心房上。
“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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