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丘八四处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贴在我耳边道:“好嫖你就去靡靡街上逛逛,哪儿的歌姬美酒,京城都比不上!”
我听罢了这小丘八的话,拉着向熹的手就往城内走去,此刻雨大,只能就近找个客栈住下。
出了城门楼子的第一家客栈,是个挺精巧的二层吊脚楼,楼角飞檐上挂着几串黄铜铃铛,此刻被雨点儿打的叮咚作响。
进店立有伙计来招呼,我要了一间上房,上了二楼,进了屋中推开轩窗,不想窗外竟是一幅烟雨小景图。
雨丝笼住整座蓉城,各色铺面的彩布招牌都被雨水浸染,蜀中盛产锦缎,素有锦城的别名,此刻天色微青,烟雨蒙蒙,明明人在窗前立,神却好似落在画中游。
向熹站在我身后,将下巴搁在我肩膀,柔声说道:“我从没来过蜀中,草原上也没有这样的景色”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雨若是下到晚夜,便是诗里写的巴山夜雨了,中原有许多如诗如画的景,日出泰山巅,海上生明月,上京花灯夜,日后我们都一起去看”
向熹点了点头,目光穿过雨幕,一直望出川外,我忽然发觉他这双幽绿的眸子,蒙上了幽幽的雾霭。
从前一眼望穿的少年心思,此刻却有些叫人捉摸不透。
在客栈用了一餐饭,天色刚暗,灯火便亮了一城,问了店中小二才晓得。
今日在靡靡街上有花魁献声,官府与民同乐,故而放宽了宵禁。
我觉得古怪,便问道:“花魁献艺,官府非但不拘束,还纵了宵禁么?”
小二一笑,拱了拱手同我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靡靡街的花魁,同寻常的烟花妓子不大一样,这些花魁非但是清倌人,还需得是有些才名的清倌人,才能挂出花魁的名声,且魁中有男有女,女有善歌,男有善琴,每逢十五月夜登台献艺,说来也是咱们蓉城一景了”
原来如此,我冲向熹挑了个眉:“想不想去?”
向熹看着我似笑非笑:“只听曲儿就去”
我乐了,知道他是点我在汤泉时的荒唐事。
“只听曲儿,再有旁的,叫雷公劈死我就是了”
我托小二取来一把油伞,向熹接过将伞面撑起,随我一同走进了雨中。
雨声轻盈落在脚边,好似一场幻梦间的鼓笙。
街上游人不少,似乎都朝着靡靡街的方向走,我和向熹合着人流亦步亦趋,倒省了问路。
路上许多临街开的小铺子还未关门,老远我便瞧见一个沽酒坊的招牌,到了蜀地怎能不饮蜀酒呢?
杜公有诗云,蜀酒浓无敌,江鱼美可求,终思一酩酊,净扫雁池头。
诗是个好诗,就是不知酒如何?
我拉着向熹进了沽酒坊,坊中沽酒的乃是一老叟,见我便问:“公子要几两酒?”
我笑:“称五斤来”
老叟一滞,大笑起来:“五斤?公子莫不是已经醉了?”
我摇头:“老人家可别瞧不起我,京城的露华凝,江南的烟花笑,关中的百担粮,塞外的黄芋烧,我饮个七八斤,走路尚还稳健,五斤蜀酒而已,尽管沽来”
向熹挑着眉看我,眸底满含笑意,他几次见我醉酒失态,却不拆我的台,由着我放狂话。
老叟闻言哈哈大笑:“公子海量,咱们蓉城的酒,名唤生春酒,公子今日饮罢了这五斤生春酒,若还能将酒坛子送回我这店里来,小老儿便免了你的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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