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垂首,没有任何异议:“是,弟子领罚。”
“那,那你去佛堂前跪坐忏悔,直到天亮。”
见我如此乖顺听话,住持似乎反倒有些不适。
我深深行礼,而后便向大堂走去。
大堂里烟气蒸腾,香炉肆意地吐着青烟,散作光雾霭霭,云雾中变出万千幻景。
座上的菩萨,似笑非笑,法像尊严,仿佛可以化去人世间所有的悲痛。
我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那樽菩萨。
很多佛座前,其实都紧闭着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神秘而尊严。
我从袖中抽出那支黑牡丹发簪,紧紧地握住,仿佛它是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
很多很多的心声独语,只有这簪子听到过。
它沾染了我多少的泪与笑,酸楚与痴狂?哪怕如今已变色微黑了,但只要抬手轻轻一擦,便会现出岁月赋予它的贵重质地,流光耀目,不易察觉的一点尖锐灵异之光闪烁。
其实在万丈繁华的背后,永远都有人在背叛着誓言,也有人在颠覆着不甘的情感。
或许只有不盼望的女人才会幸福,但我从不认命。
恨就是发狠,就是酷刑,就是炼狱,就是万般忍无可忍。
没有人会知道,一个女子,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夜里,在青灯古佛旁,用一生谋划着一个终极目的,对权力、富贵的追索,它们与善良与纯真无关,几乎与孤独同义,那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歧路。
命运
如水流淌,无尘无声,光阴寸寸逝去。
窗外的梅花因静而美,从不摇曳生姿,却是一种端凝。
有动人的幽香盈满襟袖,是一种宁静,是一种隐忍,更是一种蛰伏。
我半跪在地上,伸手试了试铜盆里水的温度:“住持。”
住持端坐在椅上,侧头瞥了我一眼,她将双脚径自放进盆中,水花微溅,打湿了我的衣摆。
我却连眼都不眨一下,只将手伸进盆中,专心地为住持洗起脚来:“天冷了,用热水泡泡脚,再揉搓一下,顺畅血脉,对身体很好。”
“恩,镜空,你刚来寺院我还真不喜欢你,如今我可是愈发喜欢你了。”
住持品了一口茶,“你若乖乖听话,我亦不会亏待你。”
“谢住持。”
我低眉轻应,心中却在冷笑。
愈发喜欢我了?呵,我会令你更喜欢我,喜欢到死!
你给我的所有屈辱,一点一滴,我都会记在心中,绝无遗漏,终有一天,我会全部讨回来,而后,十倍地还给你!
从住持房中出来,我穿过梅林,走向藏书阁。
冬末,寒香扑鼻,自有暗香盈袖,那数丛梅花亦是冷香凛冽,无情而又动人。
其实,我并不喜欢梅花,但每次路过梅林却忍不住驻足观看,只因母亲最爱梅花。
幼时,每到梅花盛开,父亲便带着我们到院中赏梅。
母亲体弱多病,不胜风寒,在冬日出门,总需用厚厚的狐裘裹住单薄的身子。
冰雪女子,面色苍白,一头乌发,她在梅花疏影中的病容,更添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