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琏、贾蔷二人也不曾走远,干脆便在贾蔷小院儿中安置了,打人送了席面儿来,叔侄二人推杯换盏,转眼便酒酣耳热。
那贾蔷虽面上疏阔,实则心细如,自前一回与贾琏闹掰之后,难免存了怨怼之心。
今年尤三姐回返,眼见尤三姐与贾琏并不亲近,那贾蔷便寻上了门儿去。
起初尤三姐并不搭理,贾蔷知其心思,便悄然说了尤二姐身死内中隐秘,二人这才熟络如故。
贾蔷年岁渐大,如今虽也在族学厮混,却自知难成材,因是也没了考取功名的心思。
素日里干脆与贾环、邢大舅、香怜、玉爱等一道儿往城外铁槛寺、馒头庵厮混。
又因贾琏自打承嗣之后,公中开支愈不尽心,多有以权谋私之举,闲暇时贾蔷、贾环等心下怨恨,私底下进出荣国府没少盗用荣府器物往外头兑了银子耍顽。
此时被贾琏寻上门来,贾蔷自是心下惴惴,生怕勾结尤三姐,或是盗窃之事被贾琏知晓了。
因是言辞极为小心,贾琏每每提及婚事,贾蔷都推说年岁还小,暂不考虑。
琏二爷好歹要些脸面,眼见贾蔷油盐不进,心下着恼之余干脆也不提那事儿,当下叔侄二人只推杯换盏说起闲话,一径到得入夜,贾琏方才熏熏然回返。
结果方才回返家中,便听闻贾母又病了。
贾琏忙着延医问药,待忙过了这酒也醒了。
心下不禁暗忖,眼见老太太三天两头落病,说不得身子骨就不大行了。
若老太太这一去,任那王夫人如何搬弄是非,自己这承嗣袭爵之位也无人敢置喙。
如今自个儿方才二十几岁,这般看来子嗣之事倒是不用太过急切。
说不得调理上几年,往后还有转圜呢?
又想起尤二姐滑胎的男孩儿,贾琏心下隐隐作痛,暗忖若是二姐儿那一胎座下了,岂非什么烦恼都没了?
贾琏这边厢暂且按下,却说薛家得了李惟俭允诺,虽夏金桂说的恶毒,可如今到底死马要当活马医,那宝蟾又是千肯万肯的,因是不过两日便来寻李惟俭疏通。
以李惟俭今时今日的位份,一封名帖送去刑部,薛家又上下打点,此事自然是成了。
这日薛蟠呆呆枯坐牢中。
刑部死牢自是暗无天日,内中气味寻常人等绝难忍受。
此时薛蟠已知时日无多,先前几日还四下叫嚷着‘先祖乃紫薇舍人’‘舅舅乃王子腾’。
眼见无人搭理,更有牢头讥讽,‘你那案子通了天,莫说是九省统治,便是当朝辅也救不得你’。
薛蟠这才知晓万事皆休,于是不禁悲从心来,只觉对不住妈妈、妹妹。
自个儿这一死,往后妈妈、妹妹又该如何过活?且还不曾留下一儿半女,说不得自个儿死后那薛家各房便要将妈妈、妹妹生吞活剥了。
正胡乱思忖,忽而听得锁链声阵阵,有牢头举着火把到得近前,开了牢房,捂着口鼻瓮声瓮气道:“薛蟠,有人探视。
与你两刻,莫要让我为难。”
说罢让开身形,转眼便见薛姨妈领着宝蟾与一陌生女子入得内中。
此时薛蟠四肢纠缠锁链,见了薛姨妈立刻扑倒过来,母子相见自是抱头痛哭。
听薛蟠言辞中颇有悔意,薛姨妈哭道:“我的儿,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说来也是我的罪过,知你性子浑,小时也不多管教,方才有如今之祸啊。”
薛蟠哭嚎不已,大叫着:“妈妈,儿不想死啊。”
母子二人又痛哭一场,一旁的宝蟾实在看不过眼,禁不住出言道:“太太,时辰不多,还是办正事儿要紧。”
宝蟾不过是丫头出身,因被夏金桂利用这才做了薛蟠妾室,且待碧莲归家后,夏金桂转头儿便开始对付宝蟾,宝蟾自是要为自个儿考量。
她如今早没了清白之身,若无子嗣傍身,薛姨妈在时还好,来日若薛姨妈去了,说不得夏金桂就得将其卖到那见不得人的所在。
为今之计,只有抢先怀了孩儿,不拘是男是女,如此方才为存身立命之本。
薛姨妈闻言赶忙擦了眼泪道:“我的儿,妈妈没能为,救不得你。
如今只有求了俭哥儿,趁着还有些时日,总要给咱们薛家留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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