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十二鼻子一酸,差点托不住那薄薄的请帖了。
只是父亲还是那个父亲,儿子却早不是当年的稚儿了。
当父亲的还是人人仰慕的逍遥侯爷,当儿子的却已经低贱黑暗早成了见不得光的野兽。
当父亲的还是那个仗义执侠的江南大侠,当儿子的却是个不分善恶杀人无数的黑衣死士。
昨日柯夫人撕了他的袖子,那烙印被阳光一照,火辣辣的痛起来,仿佛又重新烙了一次。
十多岁时他为了这个烙印,受了多少鞭子做了多少挣扎,如今看起来都已成了笑话。
便是挣扎如他。
不也最终还是做了不该做的,受了不应受的吗?
就算是要逃,要走,他与其他死士其实并无不同。
神仙眷侣般的父母,让卫十二突然惊觉自己仿佛浑身乌黑,无论如何也清洗不净。
幼年时父亲似乎曾经说过:「若庭,知道为什么要当个好人吗?因为人人皆有孽业。
人死了,便要算孽业,应报应。
就算是跳进忘川饮了忘川水,孽业还是孽业。
」
站在大门前,逍遥山庄的大字在他头顶晃眼,卫十二指尖颤抖,闭起眼睛深吸口气。
孽业还是孽业。
逍遥侯还是逍遥侯。
卫十二……终归只能是卫十二……
如此而已。
卫十二跟随在芮铭身后入了逍遥山庄。
眼前一切建筑,既陌生又仿佛熟悉。
假山后自己似乎曾躲过猫,池塘里似乎也曾捞过鱼,偏院偶然闪过的仆人的排房仿佛还住着熟识的丫鬟……
他不敢再看。
他怕多看一眼,就多难受几分。
人就怕知道。
不知道的时候,便不痛,知道了什么有过什么不曾有了,便会痛得万分难受。
他现在虽是自愿随侍芮铭身侧,然而之前整整十六年间失去的那些,已经足足痛得让人发狂。
「听管家说,那便是大公子的寝室。
」芮铭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