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却看见林如海摇了摇头:“商鞅其人,非俗世中如你我,他身负大才,若不展露,定然不甘。
更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且他又在那乱世之中,能存活至老死,才是侥幸,他之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一场豪赌罢了,你何尝不知他不是为了家人,拼命一搏?”
“我……”
宝玉竟被他问得不知如何回答,但忽然似想通了此前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为何圣人知道林如海是为效忠他而病亡,却从未见他对林如海遗孤有所优待。
故而又问道:“可是那秦惠文王,既接受了他的新法,却又为了安抚旧势力而致商鞅全家于死地,这样的君王,他可还该效忠?”
林如海看向他,眼神不明,不过一瞬,又将视线移开,道:“若有得选,他应也不愿如此。
秦惠文王此举,对于国家来说是无疑正确的抉择,但对于商鞅个人,着实有亏。
是是非非,哪里是几句话就能评判的。”
“可……他既要利用商鞅,又要用商鞅之命安抚旧臣,这……”
“璟哥儿,我们可论商鞅,却不可再言其他,哪怕是在我家,出言也该谨慎才是。”
林如海不想让他再继续追问下去,只又转了话头,问道:“今日你将甄家之账目呈给我之事,你可想让我告知圣人?”
宝玉知他意思,自己刚刚不过也是一时未能忍住罢了,便也没再执着说下去,只摇了摇头,答道:“罢了,我此举,于世人而言,乃是大不孝,我不期待每个人都能理解我,便不节外生枝了罢。”
“也好。”
其实林如海也考虑这个问题,他不愿宝玉受甄家牵连,却不认为将此事这样报给圣人于他有利,但仍说道:“我会在折子上,提到是甄家有人密保于我,只是便先不说你的名姓了。”
“好,伯父看着办就好。”
“这些日子辛亏你了。”
顿了顿,又听林如海说道:“这些日子可曾与玉儿联系?”
“这次回金陵,没有告知妹妹,想来她的信仍是寄到书院去了,我明日回书院看看。”
“嗯。
这些日子玉儿在京中也是无聊得近,因着我的事,她母亲事事小心,也不常带她出门交际,每日只拘着她在家里读书,想来也盼着你给他的回信呢。”
林如海见着站在面前的人,虽知黛玉如今年岁渐长,这般常同甄宝玉联系已是有些不妥了,更何况身为父亲,又有哪个愿意自家女儿常同外面的小子往来,故而心中也是有着无限惆怅。
不过,这些日子他冷眼瞧着,两个孩子到底还仍未开窍,又不愿多委屈了黛玉,便也只好先放纵着,待来日再说。
只是前日收到贾敏书信,提到贾敏有意为贾宝玉提亲事,又让他不得不有考虑起来,黛玉于他虽不算老来得女,但也差不太多了,女儿家的亲事关及一生,他不敢轻易允诺,更何况,听闻那贾家宝玉虽说心底善良,但到底行事不端,又极不爱读书,将来又怎能当得起一家之主。
唯独他是贾家之子,是贾敏娘家之人这一条可取之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