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衡酒量十分好,红酒后劲大,两人作伴喝下大半瓶,连黎锦都有些微醺,他却毫无不同。
他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撑着低矮的茶几,翻开摊在几上的红酒图鉴,指给黎锦看上面的红酒介绍。
黎锦凑在李奕衡身边,听他逐个逐个分析图鉴上各类红酒的好坏。
李先生微微升高的体温近在迟尺,每次吐字喷出的呼吸都带着经年红酒的醇香,叫人忍不住就会把注意力从图鉴上的字迹转移,偷偷观察他轻轻开启的唇瓣。
黎锦觉得,自己十年前遇见的李奕衡,仿佛就是如今这个样子。
☆、
那时李先生正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又刚刚接手李氏不过两三年,很是出风头。
外人看来,他是有一百条理由恃才傲物、目中无人的,可他却偏偏彬彬有礼,见了圈中前辈,甚至主动起身添茶,毫不扭捏。
那时的他,就是这样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眉毛粗而浓密,眼睛大而有神,尤其是遗传自母亲的卧蚕与长睫,更显得他双目彤彤,恰似秋水深沉。
但偏偏,他脸部轮廓又遗传自父亲,刚毅有力,中和了略显柔软的五官,组合成了如今这副好看的样子。
黎锦想,老天爷真是偏心,十年,有人眼角渐生鱼尾纹,有人脸色渐暗黄,可唯有李奕衡,他仿佛怀揣奇妙怀表,能叫时间停驻,青春不老。
也不知李先生是否瞒着人,去韩国或日本动点小手术……
黎锦这边在心中胡思乱想,那边李先生弓着身子看得累了,索性坐在地上。
壁炉前铺着厚厚一层阿拉伯羊毛地毯,被炉火烤了半天,软绵绵暖烘烘,舒服得要命。
黎锦看着他动作,觉得这人真是会享受,可转念再一想,自己又没坐到地毯上去,怎么会知道地毯舒服的?
是了是了,自己曾躺过的。
那是很久之前,自己也是像这样,大雪天里驱车几小时,独自到李先生的温泉山庄求他办事。
那时两人顺理成章,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彻夜缠绵,自己几乎滚遍了地毯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了解,这地毯软绵绵着落上去,该有多么舒服……
突然,黎锦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怎么没来由地,想起那么久之前的事。
心中有鬼,连目光都坦荡不起来。
他刚想别过头,那边李先生被他盯得久了觉得不自在,也转过头来。
一时间,四目相对,一个震惊且忐忑,一个迷茫且柔和,恰似滚油遇水,烈烈做响。
慌乱间,黎锦无意识地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幅度太大,微凉的酒液溅出在手背,叫他瞬间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扶正杯子,移开目光。
李奕衡目光错落,仿佛想到什么,忽然笑道:“你晃酒的手法不对,怪不得会晃出来。”
他只用三指,将高脚杯捏住,接着,轻而有韵律地晃动起来,那举重若轻的手法神情,像极旧上海倜倘风流的世家公子,“你要这样晃,让红酒的酒液均匀地挂在杯壁上,又不至于溅落出来。”
黎锦抿了抿唇,手中红酒杯欲盖弥彰般晃了两下,道:“这样晃出来的酒怎么了?难不成会更甜?”
“当然会。”
李奕衡笑道,“不信你尝尝?”
他手腕微摇,葡萄酒暗红色的酒液仿佛丝绸裙摆般,在杯中晃动出暧昧而迷离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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