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自己困得不行,还没等他睡着,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夜色深沉,垂下的幔帐遮掩窗外淡淡的光亮,晦暗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李煦睁开眼,伸手去摸她的脖颈,检查发现没留下疤痕后才收回来。
他手指搓捏了下,倒也没再做什么。
……床上多出一个人对钟华甄没有太大的影响,她太熟悉李煦身上的气息,一觉到天亮。
等她惊醒时,李煦已经离开。
窗棂方格平整,南夫人拿抹布在一旁擦掉泥脚印,见她坐起,忙走近问:“世子,昨晚……”
“他知道分寸。”
钟华甄按着眉心坐起来,她留他在这过夜也不是没有考量,李煦自幼受宫廷礼仪,性子虽顽劣,但睡姿比她还要守规矩。
他在男女方面的意识一向淡薄,恐怕连那晚要了她一个婢女的事都已经抛之脑后。
李煦眼光高,一直如此,区区一个婢女根本入不了眼。
前世他沙场征战,后宫没什么人,就算某些胆子大得要贿赂他的官员,都得费着心思给那些要送进宫的女子安上个惊艳绝伦,天下秋雨绵绵,大清早一地枯枝残叶。
钟华甄那边在想怎么不得罪李煦的法子,另一边的刑部气氛紧张,守卫森严。
刑部尚书是太子的人,冯侍郎是三皇子舅舅,天生就是对立。
审刑院牢房中散发酸臭难闻的味道,发霉的被子硬邦邦。
冯侍郎今年快五十岁,头发花白,虽畏畏缩缩,但看着像有些文人气,平日最好面子,一点小事就能被激怒,跟别人争得面红耳赤,不甘落下风。
冯家子嗣不多,在朝中不得重用,十几年前出了个冯才人,虽不得宠,但生下三皇子,母凭子贵,封为冯贤妃,奈何命不长,不过几年香消玉殒。
他是冯贤妃唯一的血亲,对李肇掏心窝子好,时时可怜顾念,经常给小时候李肇送东西。
近些年气焰渐长,借着李肇的风得罪不少人。
但李肇敬重他这个舅舅,什么都会替他摆平,久而久之,他也生出种天不怕地不怕。
狱中篝火时亮时暗,手掌大小的横排小窗透进光亮,冷脸严肃的魏尚书走进来,几个刑部官员恭敬跟在他身后。
冯侍郎身上灰袍沾了脏污,显得有些狼狈。
狱卒恭敬抬来一张案桌和扶手椅,魏尚书身形挺拔,坐在椅子上,官员递来卷宗,他翻阅几页,开口道:“冯大人,还不愿说吗?”
冯侍郎坐在冷硬的被子上,强撑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老臣只是想为女儿讨回公道,并没有派人暗算郑将军,贼人栽赃陷害,魏大人不明察秋毫,难道还想诬陷于人?”
牢中阴冷难耐,火星噼啪响,魏尚书眼睛都没抬,淡声道:“你昨日说冯小姐的婢女从郑府逃了出来,被令夫人藏在偏院,她手上有郑将军的腰带。
但令夫人交出那女子时,她早已经服毒自尽,留下遗书说自己害怕被你重罚,瞒下冯小姐是同人私奔的事,诬陷郑将军劫走人。”
冯侍郎双目微微瞪大,坐直起来,喊道:“不可能。”
魏尚书慢慢抬起头,他外表端正,为官数十载,官袍威严凛然,严声厉色,“大司马为洗冤屈,任京兆尹搜府,仔细搜查后仍旧没见冯小姐影子,冯大人,此事由太子监察,容不了半点差错!
若无证据,污蔑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他的语气夹杂冷意,没有多大起伏,却把冯侍郎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冯侍郎额上开始冒汗,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冯家婢女是家生子,绝不会说谎,自裁更没必要,除了大司马会做这种事,没有人会多此一举杀掉一个婢女。
这里是关押重犯之地,酷刑冷具泛出血腥的压迫,冯侍郎咽了口水,有些紧张,他确实派了人要给算计郑邗,但不是在妓坊,是在郑邗回家路上。
郑邗好女色,遇到落单的貌美女子都不会放过,只要人随郑邗回郑家,再找到他女儿带回家,编个受伤落崖的故事,他再去向郑家赔礼谢罪,那被劫的谣言就不攻自破。
冯侍郎早就知道自己女儿在郑家,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是这件事传得太广,连乞丐都在说他窝囊废,气得他恼火,只觉颜面尽损,他也不可能冒险去得罪人。
而那个中途跑出来的刺客,跟他更没有半点关系。
现在这种情况,他再傻也想得通有人在利用他,只能继续硬着头皮道:“陛下圣明,绝不容许冤假错案,我只不过派两个普通下人堵截,其他事非我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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