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升官,少不得要宴请这些帮他说话的朝中友人。
张九龄许久不见七娘,也跟着乐呵呵凑来,加上贺知章与王昌龄,很快就在晴日下坐满了一桌。
院里的槐花开了,米白色小小一点挂在树梢,约莫能开半个月。
阿寻和几个病坊的小不点盛了一篓槐花,剩下嫩一些的槐叶也分拣开来,打算分别做成槐花麦饭和槐叶冷淘。
麦饭是裹了面粉蒸制而成,扮上蒜盐等调味,热锅还没揭开,就透着一股槐花特有的清香。
至于槐叶冷淘,就得费些工夫了。
把槐叶水与面调配和好,擀开切成片儿或丝,凉面捞出来拌上调味汁,就成了长安人清凉一夏的必备美食。
这两种美味主食,加上一石桌的时令野菜与烧肉,叫每个人都吃得撑圆了肚子。
今日是升迁之喜,也是有政务商谈,因而李白忍住了馋虫没有饮酒。
张九龄刚刚升任中书令,宰相做了几日,发现的漏洞就不少。
“这次因为李补阙一首讽谏诗,才能借着张相公的势与宦官对上,暂时压制住了他们。
上个月花鸟使带回来的女子们都没有入宫,安排在外教坊各处挤着,等尚书省六部商议出个结果,看看是要原路遣回,还是就近在下县给她们落户安家。”
张九龄啜了一口茶,皱眉继续道:“问题就出在这儿。”
“这次花鸟使带回来的人,有一少半都是河北道的女子。
听她们说,河北道中南部的怀州、棣州、相州等地,因为黄河水泥沙淤积,已经多番决溢。
今岁桃花汛又比往年来得猛,粮田尽毁,几近颗粒无收。”
①
河北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原本该第一时间上报朝廷,救济赈灾。
可花鸟使为陛下采择宫女是大事儿,即便是各州刺史,也懂得宦官在帝王面前的话语权之重,自然要好好将人伺候走了。
于是,花鸟使们便比灾情急报还早一步回长安。
李白听得眉头直皱:“如今灾情通报回来,自然是火速派人前去赈灾,同时治理河道啊。”
贺知章如今任户部侍郎,对这事自然最有话语权。
他摇头道:“若有这么简单,张相公就不会发愁了。”
怕隔墙有耳,贺知章递个眼色,七娘比阿寻反应还快,连忙跑过去关上门窗,嘴上催促着:“贺阿翁,您快接着说!”
贺知章便沉着嗓音:“十二郎才来长安不久,怕是有所不知,历任东宫官员都会时刻提醒储君承宗庙之重,戒备民生灾情,以求储君在水患大旱下参与弭灾,得民心与臣心。”
自大唐建朝以来,皇子便承载着皇室的希望。
因而逢上各种消弭灾祸的活动,诸如囚虑、减膳、祈雨祈晴等,帝王都会斟酌着交由皇太子主持,希望借由储君的“运”
来化解危机。
②
可是,到了本朝,太子李瑛被陛下从东宫拎出来,几乎是别在腰上同吃同住。
即便东宫属官想做些什么,皇太子怕也没有机会啊。
李白将疑惑问出口,王昌龄便笑了。
这位现在与李白同为右补阙,没有上下峰的拘束,便越发不拘小节了。
他探手揽过李白肩头,凑到桌前低声:“太子听闻此事确实是有心无力,他被陛下看得严,兜里恐怕比七娘还干净。”
七娘呲了呲牙:“我很有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