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燕秋尔拽着青玦下马的动作依旧谈不上温柔,一路将青玦拖到水边儿,燕秋尔开口道,“你方才说你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只要能保住你花月阁的兄弟姐妹就可以,是吗?那好!
本郎君今日就给你这个机会,你现在投湖自尽,本郎君便立刻买下花月阁……不,本郎君替你花月阁里的所有兄对姐妹赎身,并且带入燕家,保他们日后衣食无忧,更重要的是他们再也不用被人糟践!
怎样?跳是不跳?”
青玦呆呆地眨眨眼,有些发懵:“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是要我立下字据还是发个毒誓?不过话可说在前头,我若是立下了字据或者发了毒誓,你便要立刻跳下去,不然我便将你丢下去!
本郎君向来言而有信言出必行,可不能因为你坏了自己的好名声!”
虽然言而有信和言出必行这两个词并不是这么用的,可燕秋尔就是想吓唬吓唬青玦。
“我……我……”
青玦看着月光下泛着冷光的水面,双腿大颤。
“怎么?不跳吗?”
燕秋尔冷笑一声,“不过就是平康坊里姿色平平的小倌,你凭什么以为别人会无偿帮你?我就是把钱丢进水里还能听个响,用来帮你我能得到什么?现在我就要你一条命,只要你死,我立刻去救花月阁的所有人,用你一条贱命换花月阁所有人的自由,这买卖可合算得很!
你不是能为他们放弃一切吗?你不是可以为了他们去死吗?那你还在考虑什么?你倒是跳啊!
你好好想想,你这一跳,你最珍惜的那些个兄弟姐妹可就全都能脱离平康坊,即使得不到完全的自由,也可以活得有尊严了,多好啊。”
青玦一咬牙,迈开腿向前走了两步,可也只是两步而已,那之后青玦便再也迈不开腿了,而青玦距离水边儿也只差两步。
“怎么不往前走了?”
燕秋尔跟上两步,又站在了青玦身边,“哦,对,我还没发誓呢。”
燕秋尔清了清嗓子,似模似样地开口道,“我燕秋尔指天发誓,在青玦投湖自尽之后,立刻为花月阁内所有人赎身,并带回燕家予其安身立命之处,如违此誓,苍天不佑!”
青玦在燕秋尔开口起誓之时便已想阻止,可燕秋尔故意忽略了青玦的声音,而且誓言说得极快,根本就没给青玦阻止的机会。
起誓之后,燕秋尔复又看向青玦,淡然道:“好了,我已立誓,你跳吧。”
青玦的脸色比那月光还要惨白几分,死盯着那冰冷的水面,半晌才语气坚决地说道:“天地为鉴,小郎君既起了誓,可要说到做到!”
话音落,青玦深吸一口气,再一次迈开腿向前。
燕秋尔一语不发,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青玦向前。
一步。
青玦离那水面又近了一分,想这世间冷漠,他早已将生死看淡,有花月阁的哥哥姐姐们爱护,他才得以走完半生,体验这世间少有的关爱与温暖,他知足了。
两步。
青玦已站在水边,暗想自己这一副残破的身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早就已无颜活于世间,可弟弟妹妹们尚且年少,他们还可以重返正途,还可以过上美好的生活,若能用他一条贱命换他们的安稳未来,倒也是值了。
三步。
冰冷的水打湿了青玦的鞋袜,刺骨的冷意自脚底板迅速蹿上,激得青玦打了个哆嗦。
原以为他会死在花月阁里,却没想到到竟是要沉尸湖底了,弟弟妹妹们若是知道,该哭了吧?
四步五步。
水将过膝,青玦冷得牙齿打颤。
哭也不要紧,弟弟妹妹们很快就能过上新的生活了吧?他们会很高兴的。
他们会高兴的……他们都会过上新的生活……而他的一生却要终结于此,再也没有转机……
六步七步。
因着在水中踉跄一下,青玦虽是走了七步,可实际上的距离要更远一些,以至于水已过腰,流动着的水推得青玦摇摇晃晃的,青玦的身体冷得发麻,那冷似是侵入了五脏六腑一般,难受极了。
他就要死了吗?
青玦突然止住了脚步。
他要死了吗?这就要死了?青玦摇晃着站在原地,久久迈不出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