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说:“忘了的,并不是真的记不起来,而是自己根本不愿想起。
但最讽刺的也是这一点,你越是不愿想起的,就越是忘不掉。”
渊月很同意他的说法:“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季节,我第一次来太平镇。
当时雪下得很大,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大雪之下,太平镇就像个死城,白日里也不见街上有一个人。”
萧离心道:倒是听南风说过,十年前的冬天,有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大风大雪半个月不停。
那一年的太平镇,有五分之一的人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自己当时还小,就算不小,也什么都记不得了。
因为他只记得近三年的人和事。
这之前的人生,像是从未存在过。
渊月继续说:“在街上,一脚踩上去,积雪就没住了膝盖。
我看到妹妹站在雪地里,她比我矮点儿,好像整个人有一半都埋在雪里一样。”
“我和她有很多年不见了,可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长大了,变得比我料想中的要美。
她小的时候就很漂亮,长大了一定倾城绝世,我一直都这样想。”
“姐妹相见,这原本是开心的事,可我开心不起来。
因为看到她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只有一死了之,才是唯一的选择,她希望能死在我的手里。
起码可以死的痛快些,起码不会像活着那么痛苦。”
她看着萧离诧异的眼神:“是的,那一年我第一次杀人,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妹妹。”
“那时候,我这个做姐姐的,唯一能为妹妹做的事,就是亲手杀了她。”
萧离不敢相信:“你杀了她?”
渊月说:“是,尽管所有人都想她活着,我也想她活着。
可我知道,对她来说,继续活下去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母亲很生气……”
萧离心想:生气都是轻的,杀了自己的亲妹妹,畜生也不如,逆女一个。
单看样子,看不出多心狠手辣,然却如此绝情。
“母亲一掌打在我后背,我撞在燃着火的大鼎上,额头的疤就是这样烫出来的。
小的时候,我是不喜欢这个妹妹。
甚至恨她,甚至有时候会想她死。”
她的右眼突然流下一滴泪,顺着脸颊,直到她的唇角:“可我从未想过杀她。
直到现在,每当我想起,心都像刀割一样痛。”
萧离说:“可你还是杀了她。”
他虽不知缘由,但看渊月的表情,想也知道这故事后面,定有一个悲惨的原因。
死的人,固然可伤可叹,但渊月又何尝不可悲。
渊月缓缓伸出舌尖,轻轻将嘴角的那滴泪舔去:“她打小就脾气犟,总也不服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用祈求的眼神看我。
那眼睛里满是绝望,神色却是一脸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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