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往禛贝勒府送过绣样,耿母见我没出岔子,又得杜嬷嬷夸赞说乖巧懂事,也放心将这送绣样的差事彻底交给我去办。
这样常来常往,与府中的人也熟络起来,见面时多了笑颜,偶尔还会寒暄关照几句。
再入雍邸,没有初来时的拘谨,行事也就轻松许多。
转眼就到了五月,天气就早早地变得炎热不堪。
几场雨下来未见凉爽,反而如往蒸笼里点水般更添闷燥。
听春儿说,今年这天比往年要热得厉害。
或许是习惯了那个时空动辄近四十度的高温酷暑,如今身处植被茂盛的环境里,虽然没有空调风扇,但房舍格局多是四合院,通风良好,入夜时在庭院里摆上一张竹椅,点上驱蚊的盘香,摇着团扇看满天繁星璀璨,如此惬意,也就不觉得有多难忍受。
这日,杜嬷嬷派人传来话,说禛贝勒府的几个粗使丫头中暑病倒,府中人手不足,让我去府里帮忙些时日,等新的仆婢入府,再让我回来。
耿母想着这差事既能得些银子,又能见见世面,学学规矩,便就应下,当日就让我跟着杜嬷嬷一起回去。
想着我是新来的,又只是暂替一阵,杜嬷嬷也没安排太多复杂的事,不外就是洗洗主子们的衣服,帮着其他需要的地方搭把手,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府里这些婢子平日里看起来小心谨慎,其实相处久了就知道她们私下里当真是八卦的紧。
有时听她们偷偷说着主子们的私事,不仅可以了解那些人的性格喜好和经历忌讳,也不失为打时间的唯一乐趣。
听婢子们说,此时的胤禛正值二十三四的年纪,已有三位妻妾,育下三子一女,其中除长子弘晖为正室乌拉那拉氏所出外,其余二子一女均是侧福晋李氏所诞,还有一位格格宋氏在胤禛十七岁时为他生下长女,却并没有获得太多宠爱,而她所生的女儿未满月便就死了,她许是胤禛的第一个女人,却也是这府里最可怜的一个。
说起府里眼下最得宠的,就属侧福晋李氏。
这位四爷平日不苟言笑,但对李氏可见偏爱,反冷落了正牌的嫡福晋。
幸而福晋脾气好,没有丝毫怨怪,只一心照顾小世子,也不计较什么。
婢子们说起李氏的盛宠,语气中都是满心的羡慕嫉妒恨。
在我听来只是一笑了之,并不以为然。
花无百日红,等年氏入了府,那才叫盛宠至极。
到时候,李氏这个下堂妇连哭都没地方哭,有什么可羡慕的。
这些话自然只是搁在心里,反正她们乐意说,我也了乐意听,只当是娱乐八卦,没多在意。
皇子府邸里的规矩虽然多,但没有宫里那样的宵禁。
此时入夜深沉,古时人们夜间娱乐少,主子们大多早早睡下,做奴才的白日辛劳,不当值的人也都在忙完各自剩下的事情后回房间休息,睡不了多久,第二天天未亮就要起身各司其职,赶在主子们起床前准备好一切。
这个时间只有外院巡更人偶尔响起的梆子声和内院负责巡夜的太监们走动,嫌少能见到其他人。
不知是自己做的事不多,还是习惯晚睡。
入夜后睡不着躺着反而难受。
于是向屋里的人知会了声,说是天太热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便拿着扇子,到后花园里寻了个清静的地方纳凉。
入夜的王府大宅寂静深沉,树影绰绰在月色下如鬼如魅,风穿过山石林木与屋舍楼宇的空隙出的呜呜咽咽声,如诉如泣,分外清冷。
在这个时代,没有哪个大宅内院是干净的。
总有那么一二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冤魂无处申诉。
可是那与我何干,我不怕黑,也不怕神神鬼鬼的东西,说起来学医的什么尸体没见过,以前还与人玩笑说,学医的敢和阎王抢人,煞气重,鬼怪都要避让三分。
这话虽说是玩笑,却也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