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侯这般说,邓成不敢说话,不过心里多少吐糟,自家老爹性子胆小,可又贪慕权势,总是讨不到好处。
窦宪看中了母亲沁水公主的沁园,低价强行购买,母亲是天下一等一的冷美人,自幼得宠,而丈夫又是太傅嫡长孙,哪里受得了这个气,要向孝章皇帝告状。
父侯想尽办法阻拦,他嘴上说担心得罪了势力很大的窦家,实际上却想着攀附当时势力非常大的窦氏,最后说服母亲低价出售了庄园。
后来孝章皇帝出游,指着沁园询问窦宪,这是谁的庄园,窦宪威胁皇帝身边的人不得说出实情,也不知道谁把这件事捅给了孝章皇帝,孝章皇帝大怒,窦宪差点被抓了起来,窦皇后也不得不降低衣物等级谢罪。
这件事捅出来之后,老爹这个长房嫡子名声大跌,再也没有了威信,虽然因祸得福,与窦氏没什么挂钩,但不管是邓氏,还是朝野上下都瞧不上他的胆怯,这些年也几乎没什么仕途。
等到阴后得立,他耐不住寂寞,又和阴后母舅邓奉搞在了一起,结果又遇到了阴后巫蛊案,丢了高密侯爵位,这可是太爷爷邓禹传承下来的爵位!
连续两次投机失败,邓成自然对老爹的眼光十分怀疑,不过寇氏口碑还算不错,平原王妃又善算术、格物,还搞出了参精丸这等救命药,定远侯班都不行了,还救了回来,这都好些日子了,班竟然还活着,这也让邓成刮目相看,与寇氏有一些交往也是好事。
所以想了想,邓成遵从父命,让家仆向寇氏了拜帖,准备择日带着礼物拜访寇家,学习格物和诸般药物的制法,不过还没等他拜访寇家,皇帝连续颁布了两条圣旨。
一是按照惯例,加封皇后母亲为新野君,加封诸小舅子为中郎将、郎官,二是以平原王妃照料平原王有功,提拔寇釐为骑都尉,监羽林骑,又让寇氏举两子为郎。
邓成十分吃惊,难不成老爹这一次竟然看对了?不过当邓成到达寇家,表示恭喜时,寇釐则摇摇头,表示他已经上书拒绝了任命,平原王妃照料平原王乃是尽夫妻之义,只恨才疏学浅,不能太快让平原王康复。
寇釐又说寇淑年幼,入宫前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照顾好平原王,幸亏邓皇后养在身边,多加指点教导,平原王的身体才有好转,都是皇后的功劳,寇氏绝不敢以此为功。
虽然皇帝封赏,大臣往往会上书拒绝,但大多是做做样子,但现在看寇釐表情严肃,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而且竟然满口感激皇后,邓成就有些纳闷,不过稍加琢磨,就明白过来,寇氏这是担心得罪邓氏。
邓成想了想,就劝慰了一番,让他不用担心,邓家都是讲道理的人,若是有人敢乱来,他们家作为长房嫡孙也会出来说话。
寇釐深表谢意,不过当邓成试探平原王之事,寇釐立刻转移话题,怎么也不愿意再谈平原王之事,而是和他谈起了诸般学问……
邓成拜访一番,回家告诉父亲,邓乾很得意,“为父说得没错吧,寇仲理确实值得交往,寇氏这般谨慎,六叔一门遇到对手了!”
“父侯,平原王毕竟还不是太子,宫中又有两名宫人有妊……”
“前后生了十几个都不行,再多两个又如何?平原王就算身体再不好,也已经九岁了,又得寇氏奇童照料,还是很有希望的,要不然陛下绝不会这般做!”
“那为什么不册为太子?”
“陛下春秋鼎盛,何必太着急,对外放一些风声就够了!”
邓成并不知道,寇釐的种种做法是听了虞诩的建议,刚刚得到圣旨加封的时候,寇釐也很高兴,不过虞诩听说后,过来询问寇釐,陛下是不是打算册封平原王为皇太子?平原王的身体是不是完全好了,寇釐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又说平原王身体也只是稍有好转。
虞诩又问当今天子多大,皇后多大,能不能再生子,寇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说道天子24岁,邓后21岁,当然可以再生子……
虞诩两句简单的话直接让寇釐清醒过来,他说到底就是一个皇子岳父,而皇子身体不好,并没有明确封为太子,他却与皇后诸兄弟一起受到封赏,这压根不是什么好事,反而很可能引起后族的嫉恨。
皇后无子是一個非常危险的事情,前汉多位皇后因此被废,后汉马、窦两位皇后虽然无子,但却养他人子为己子,皇后肯定也有此心,可现在皇帝却加封皇长子岳父,放出有可能册立皇长子为太子的信号,这个时候,皇后怎么想?
此时皇后想养平原王为子已经不可能,因为皇帝给平原王安排了相应的外戚,若是皇帝立平原王,无子的皇后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皇后不可能善罢甘休,邓氏一族也不会轻易妥协。
这是有先例的,当初梁贵人生养今上,梁氏举族欢腾,结局却是被窦氏收拾,大小梁贵人及其父亲相继被害,梁氏又一次被流放到了日南,可见得罪了无子皇后的惨烈下场。
看到寇釐有点明白了,虞诩这才劝说道,“收到高于等级的奖赏,不仅不应该高兴,反而应该担心,窃以为君侯当立刻上书拒绝任命,同时当以窦氏前车为鉴,严厉管束寇氏全族,不得有任何不法事。
在会见客人时只谈学问,避谈平原王之事,若是有人谈及立储之事,一定要回避,绝不能授人以柄;还要致书邓氏,谈一谈邓寇两族联姻过往交情,请皇后多多照料平原王妃!”
寇釐听明白了虞诩的意思,现在局面不明朗,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前两条意见是低调,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知道,这个时候要小心为上。
后一条是安抚皇后和后族,告诉他们哪怕平原王有美好的未来,邓寇是联姻,寇淑也养在皇后宫中,双方是一家人,就算平原王继位,邓氏也会过得很好,防止后族铤而走险。
寇釐越琢磨虞诩说的有道理,他大礼跪谢给出忠告的虞诩,然后很感慨的说道,“要没有先生提醒,釐险些犯下大错,以后还请多多提点!”
虞诩很满意,他提这些意见,一是寇釐对他很礼敬,而这段时间他学到了不少格物学知识,对寇氏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当然要投桃报李。
二是皇帝出了这样的政治信号,也让虞诩看到了上升的巨大希望,这个时候当然也要出谋划策,让寇釐看到他的本事。
寇釐得到虞诩的提醒,一边对未来充满期待,一边小心翼翼应对,避免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管是对公主之子邓成,还是对其他来拜访试探的人,他都拿出了类似的应对,自己无功不受赏赐,同时不断鼓吹皇后之德。
寇釐的应对一出,洛阳城哪怕有一些人蠢蠢欲动,想着谋求册立太子之功以求幸进,也因为得不到寇氏配合,只好偃旗息鼓。
看到寇釐这般操作,刚刚被封为虎贲中郎将的邓骘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一边继续上书推辞职务,一边则让妻子带着儿子邓凤回娘家一趟,安抚寇氏,邓氏绝不是窦氏那帮子跋扈之辈,你们就放心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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