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流转,不止花灯,这房里的一切都被封存的很好,一如昨日。
裴夙冷淡的神色从内里炸开一段裂缝,缓缓蔓延,他不动声色地将花窗推开一条窄缝,透出那道雪白身影。
楚霜衣在庭前停留了片刻,便循着记忆找到自己的房间,说是记忆,但失明前的画面早已被岁月腐蚀,实际仍是靠着身体的惯性罢了,推开门,熟悉又陌生的陈设涌入眼帘。
失明的那些日子,这里的每一件东西他都触摸过,记忆过他们的形状,如今鲜活地重现在眼前,这滋味实在好太多了。
楚霜衣走动时袖口无意中刮过一只梅瓶,他心头一惊,连忙伸手去扶,然而梅瓶却丝毫不动,连摇晃都没有一点。
楚霜衣倍觉诧异,仔细去看,梅瓶借着日光浮着剔透的光华,伸手一拿,才发现那只梅瓶竟被施了个粗糙的定位符。
楚霜衣愣了一瞬,忽然发现他记得这只梅瓶,那是他出关不久,无事并不放出神识探查,时常打碎屋里的陈设,这梅瓶位置显眼,自然难逃一碎,收拾的时候还划破了脖颈。
说来也可笑,骤然失明,于日常中自然有诸多不便,楚霜衣在人前不显,其实背后总跟自己暗暗置气。
那次收拾梅瓶碎片时,心里头憋闷,术法一时出了差池,弄的碎瓷片四处飞溅,还在脖颈上划了一道,一代剑尊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后来这事被裴夙知晓,补了一只梅瓶,还同他生了几天闷气,不过他熟悉环境的进度飞快,此后倒也很少打碎东西了。
原来,不只是他熟悉的快……
楚霜衣小心翼翼地摸着瓶底的定位符,流火似的光彩映在眼底,他扬唇一笑,眉间神采比琉璃光彩还要耀目。
半晌,他将梅瓶小心放回原位,转身向内室走去。
满墙的书架几乎全被剑谱古籍填满,散发着古书的沉木香气,书案前的灯架上积着残烛,仿佛昨夜还燃过。
纵使那时双目不能视物,裴夙也从未让他房里的烛火熄过。
楚霜衣移开目光,却见内室床帐正中空荡荡的,那里突兀露出了一大块空缺,他的目光没做停留,匆匆落在柜中。
楚霜衣打开木柜,以前常穿的衣物规整地摆放其中,他看不见,这从前都是裴夙经手打理的,也不拘于深浅,都是些素雅的款式。
他随手挑了一套,展开绣的是墨色竹纹,领口袖口都卷了墨色嵌银边,穿在身上倒十分舒适。
楚霜衣静立片刻,垂眸看去,衣上的墨色竹纹渐渐扩大,好似真落上了一滴墨痕,在眼前晕染开一片墨色,直至无处落笔。
此时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他身形一僵,双眸轻轻地眨了眨,随着声音停止,眼前的光景也已全然落幕。
楚霜衣重新遮起双目,理了理衣袖,慢吞吞地落座在书案前,两指轻巧一甩,庭前重重门户应声而开。
片刻功夫,有脚步声停在堂前。
“弟子翟凌,拜见楚师叔。”
翟凌垂首行礼,眉目刚正,这些年他渐渐接手戒堂事务,沉稳了许多,不似当年每每拜访楚霜衣总是一副忐忑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