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殿中的内官跪在屏风后,报完就转身退下,全程没有到里面的天子。
紫宸殿后堂,沉香如云,自紫金雕花貔貅口中吞吐,流泻在冰凉的金砖之上,又徐徐攀上金织银纹的裙裾一角,迤逦出馥郁浓香。
天气炎热,蝉鸣起伏。
日光被婆娑树影切割成无数光棱,徐徐落在少女的下颌雪颈处。
姜青姝面前的方桌上,摆放着几盘御膳房新送来的龙井茶糕,以及两壶新煮好的热茶,香气四溢。
她右手端着茶盏,一边品茶,一边咬着茶糕,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似在漫不经心地赏景,实则是在实时。
而她不远处,张瑾敛袖端坐,目不斜视。
邓漪沉默侍立在一侧,小心观察着眼前诡异的情景,心里却琢磨道按理说,天子接见朝臣议政,应该在前堂才对,后堂乃起居之地,平时几乎没有朝臣踏足,这次陛下居然连衣服都懒得换,直接让张相进后堂见她。
难道是那夜之后陛下便不把张相当外人了吗
女帝临幸朝臣,且彤史不记载,说是宫廷密辛也不为过,张大人身为臣子侍寝,传出去就是以色侍君,佞幸宠臣,会遭人非议。
邓漪近日读史,知汉兴时有籍孺、闳孺二人,毫无才能,以婉媚贵幸,与上同卧,公卿皆因关说。
张大人权倾朝野,不是靠媚君上位之人,按理说不该碰这样的雷池。
若说他单单是对陛下有意,也不太像,眼前张大人正襟危坐,陛下穿得这样单薄简单,且容姿上乘,若是喜欢她的男子,难免动念,但张大人却目不斜视,宛若圣人,连她一眼都不曾。
何止如此。
他与女帝,虽同坐此处等候宫外的消息,却没有一句交流。
邓漪倒是不懂了。
张瑾的面前也摆了一盏茶,一盘小茶糕。
往常天子与大臣阁内议政,为了体恤臣子,也时常赐给他们茶水糕点,就算臣子们这时不渴也不饿,也不能表现得太不领情,还是要装样子喝几下、吃几口。
但张瑾却一直没有碰。
他只是端坐着,八风不动,听她问话,便平淡答多谢陛下好意,臣不渴。
是吗。
她一边翻实时一边偏头向张瑾,笑道“王家之事,朕都仰仗张相,这段时日卿案牍劳形,今日自入宫又滴水未进,也不曾用膳,再这样客气,倒让朕有些过意不去了。
她过意不去
她明明坦然自在得很。
张瑾不曾抬眼,继续答臣说了,臣不渴,也不饿。
也不是毒药,朕赐的,卿又不肯赏面子吗
“臣没有食欲。”
哦
姜青姝右手托腮着他,右肩因为这样的动作,微微耸起,脑袋轻轻一歪,卿这么抗拒朕赐的东西,会让朕误以为卿上次是被朕吓着了,这回才说什么都不敢碰了。
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卿怕朕吗
“不怕。”
那你她唇角泛出一抹笑来,为什么一直没有朕你在怕吗
直视天颜,不合规矩。
“卿真是冠冕堂皇呢,规矩口口声声挂在嘴上,但就算有规矩,张相也破过了。”
这话与谢安韫先前嘲讽他的话一样,张瑾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终于不耐烦地掀起眼帘。
但这一抬眼,身子就猛地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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