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锋利的眉眼平静得可怕,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气势,独自站在农家乐角落的阴影中,任由黑暗笼罩了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眸。
沉沉霭霭,倒映不出半点光亮。
但他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掌,却昭示了他内心的愤怒。
陈警官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悠长叹息,他独自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听着从窗外传来的隔壁邻居家孩子的欢笑声,无限的悲伤从心头涌上来。
仿佛在这一刻时空倒转,他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个下雨天,坐在刷着绿色油漆墙围的房间里,雨季闷热,房间吊顶上的三叶风扇发出吱嘎吱嘎的噪声。
而还年轻的他站起身,借助着转身接水的动作用制服袖口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然后红着眼圈,为在他面前哽咽讲述着,浑身不断颤抖的男人,递去一杯平复情绪的热茶。
“因为一再的在当地机构受挫,所以男人没有再寻求过当地的帮助,而是独自一人前往了探听到的地方。
他本来满怀着希望,认为只要侄女还活着,那他就能找到她,带已经两年没能回家的她,回到家中,从此继续生活。”
“可是,从来没有去过向南地区也对那里不了解的男人不知道,那里奉行宗族制度,整个村甚至周围几个村都是同姓同宗,一旦有什么事情,就会抱起团来一致对外。
只身前往向南地区的男人,虽然花费了大量的时间,靠着沿街乞讨维持生活并探听消息,终于找到了侄女可能在的旺子村,但是,他却被旺子村的村民们乱棍打得重伤,扔出了大山任由他自生自灭,最后也没能到侄女一眼。”
“没有把侄女带回家,男人怎么敢死。
他拖着浑身的伤和两条断腿,凭着一口气,一路从大山爬到了别的村子,被一个叫杨函的青年救了。
简单包扎后,在伤势还没完全愈合,只是将将能走动的时候,男人就离开了村子前往上一级行政单位,想要告状。
但他又一次遭受了毒打,被扔在街上。
好在他遇到了走货运的好心司机,捎带着他回到了我们那里。”
“回到家的男人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资料,不敢有片刻耽误,就立刻又去了我们那。
按着红手印的目击者证词、黑车司机的证词、当地出具的文件那些资料中,有一些笔述和口供的纸张都已经被蹂躏得满是皱褶,带着鲜血和汗水。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被所呈现出来的真相震撼到了。”
“虽然男人没能在旺子村见到侄女,但他告诉我,他很确定他失踪的侄女就在旺子村。
因为他在旺子村到了被写在沙土上没来得及被模糊的字,那就是他侄女的笔迹,并且内容也是数学公式。
在文化水平低下的旺子村,本不可能会出现那样的内容。
只可能是他侄女,因为他在侄女放在家里的笔记本里,到过一模一样的数学公式。”
“那时候的我,太年轻。
满心以为世界非黑即白,所有的正义,都可以被伸张,所有的罪恶,都可以被惩罚。”
陈警官感叹了一声,已经苍老的脸上,满是悲凉“我错得太离谱,可惜当时年轻的我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如果,如果当时我没有那样自负,没有那样莽撞,也许事情又会有所不同。”
坐在客厅里的年轻人着陈警官这样的模样,不由惊呆了。
从他小时候开始,他一直到的,就是这个男人像是不可被摧折的伟岸身影,那宽厚的肩膀从来没有颓唐过,好像没有什么能够令陈警官退缩。
无论前路如何艰难,陈警官都已经认知并且义无反顾的踏上旅程。
病痛和岁月可以折磨陈警官的身体,却无法折损他的精神。
可是现在,陈警官就像是被抽走了体内那根支撑着他的钢铁脊梁,苍老又悲痛。
年轻人还太年轻,他还有满腔的热血和抱负,没有经历过如同陈警官一样的痛苦,所以他不知道
能够摧毁陈警官的,只有年轻时的他自己。
那时发生的事情,日日夜夜的折磨着陈警官,不肯放过他,让他只要想起,就悔恨万分。
陈警官道“虽然我们很愤怒,并且想要帮帮这个被侄女的拐卖折磨得快要不成人形的男人,但现实总是残酷。
即便男人搜集到了大量的资料,只要人有眼睛就会出真相,但奈何有太多流程束缚着我们,我们无法擅动,最多只能给向南地区发送传真,请他们确认事件,并给出合理的答复。”
“但这样一来,时间就会大大的拖长,甚至可能需要数年的时间。
男人等不及的,不光是他,我们所有人都很清楚,当一个女孩被拐卖到深山里,在她身上会发生怎样的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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